“朕，胜了你一局。”身披皇袍的中年男子大声笑了起来，但对面的白发老大白却不言语，只是笑着落子。
中年男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朕严重怀疑你作弊。”良久，男子十分不甘心地这么说道。
“这是自然之局，老道这是顺其自然。”老者摇了摇头说，但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可现在下的雨，不是自然形成的雨啊。”男子的目光看向东方，一片并不大的神国之上“这种非自然形成的雨，老君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老者把衣袖一挥，棋局消散，青山绿水消失，只余云端。
“那并非与天庭有缘之物，君可莫要强求啊，神君就很有自知之明。”老者指着指更西之地，意有所指。
“朕当然知道，”男子双袖一摆“朕的意思是，如何停下这场无妄之雨？天庭不出手，可不代表其他人不出手。神战若起，只会殃及凡人无数，只会让下界因果更加紊乱，使六道轮回更为错乱罢了。”
“老道还以为你会送生灭了高天原呢。”
“朕可不是奥林匹斯的那群莽夫，而且朕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处理，不然朕才不会在这和你下棋。”
“你能现在到这里下棋，就已经代表你很闲了。”老者抚了一把胡须，话锋一转“所以你希望老道怎么帮你？”
“隐天机。”见老者松口，男子毫不犹豫地说，那话音刚落，抬眼却瞧见老者狐疑的眼神。
“咳，老君你只需隐匿天机即可，不需要去考虑其他问题。”男子轻咳了声，老者的神色立刻恢复自然，点了点头。
“你既不愿说，我便不问。”
忽然，天空之上，那片蔚蓝的天幕之中，一阵阵波纹出现，向无尽远处扩散而去。两人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男子立即起身向前一步，
云雾自去，云散而轿显。
只见龙凤拉车，金轿玉槛。
“陛下可有信心否？”老者向前一步，右袖一挥，一阵无形的力量划过，将这片空间与外界隔开。
“老君慎重了，”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朕是谁？”
男子若坐在王座之上。
“朕乃这三界之主，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朕若出手，则无事不可成。”
“就是名字太长了。”
男子：“……”
小林取起毛巾擦了擦湿透J的头发，目光看向正趴在窗台上，死死盯着外边的托儿。
“得亏了这场雨，今天难得提前下一次班。托儿，怎么了吗？看你心思重重的样子？”小林沉思片刻，将毛巾盖在了托尔头上，擦了擦托尔的头发，托尔回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竖瞳看向小林。
“小林，你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了，今天的雨很不对劲。”托儿很严肃的说着，将小林推回了房内。
“今天的雨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吗？”小林好奇的看了眼窗外，但并没有再走出去，对托尔的感知，小林还是很信任的。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感觉就是很怪。”托儿这么说着，回想起雨落在身体上那种诡异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战。明明无论怎么检查，都是普通的雨水，但那雨水落在身体上时，却总有一种窥伺感，就好像有什么存在盯上了自己，在自己身上打了标记一样，更可怕的是自己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自己当初以一己之力去对战神明时，都没有这种感觉，难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神明之上的存在吗？
那个讨厌的家伙说过的话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
“区区异神……”
“托尔？”
“啊，没什么，我去把窗户关掉。”托尔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除去，来到窗边，抬眼看了看乌云遍布的天空，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去改变它的意思。明明这场雨这么让龙不开心。
想到这里，托尔的手停了下来。
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改变这片天空的想法？明明是往常的话，只要自己心情不好，自己就会去改变天象，但今天明明这场雨，这么让自己不舒服，自己想到的却竟然仅仅只是……关上窗户？
托尔抬起了头，她看向了天空，在那片无边的乌云之中，她在寻找着，寻找着那份错乱意识的来源。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心怀着怎样的心思，是愤怒，亦或是恐惧呢？
可以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修改自己的意志，而自己完全不知道它身处何地，这样的未知，自己对它，难道不应该……恐惧吗？
但是自己身为龙的自尊不允许，不知不觉地修改了自己的意志，我允许了吗？
就好像戏耍自己一样的不现出真身，躲藏在这无边的天际之中，这可真的是……如此的让我……愤怒呢！
“托尔？”看到托尔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小林有些担心地喊了声，托尔这才恍然回过了神。
“啊，小林，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所以稍微离开一下。”
“咦？”小林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托儿已经先一步跃出了窗户，冲向天际，甚至还没有忘记随手关窗，将室外与室内隔开。
托尔为自己施加上了认知障碍的魔法后，翱翔在这片灰蒙蒙的天穹之下，但很快的她又驻足了。
她飞不上云端，明明她早就该到达平流层，早就该冲出天际，但她却依旧在那乌云之下，甚至她与乌云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仿佛是察觉到自己的努力，雨下的更大了。
驻足在这雨水之下，托尔不明缘由地想起了很多很多，在另一片天空中曾经发生过的事。
那个世界，也下过这样的雨。
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在迷茫着，对于龙与人之间的关系，还在企图去寻找正解。
她看到，贫民在雨中失去了一切，房屋被冲散，子女被冲去，心中失去信仰的他们失神的在大地上游荡着。那些身居高位者此时站了出来，他们告诉平民，是龙呼出了风，是龙刮下了雨，是龙害了苍生。
平凡者们举起了武器，失去了一切的他们向龙发起了进攻。他们也许成功战胜了龙，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被挂上屠龙勇者的称号，他在路上欢呼，他在路上高歌，他称颂那无上的神明。
但他不知龙的宝藏被身居高位者刮分，失去归宿的人们依旧无家可归，已经死去的人们自然不会归来。屠龙勇者的辉煌也仅限此刻，仇恨只能带来更多的仇恨，龙的死亡只能激起更多的龙敌视人类。龙报复性的向人类施以天灾，人类再次向龙发起冲锋。
到头来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
托尔曾走过那片龙炎燃尽后在雨中再次潮湿的大地，这是没有胜利者的战争，失败者连尸骨也不会留下。
空旷的山谷中，只有风声在回荡着，她转过头想要问些什么，但她身边却只有一场雨。
是啊，自己和她早已分道而行，自己的身边已再没有可以一起讨论的讨厌的家伙了。
错的是谁呢？是人吗？是龙吗？是谁都行，告诉我一个答案吧！
龙族与人类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龙与人都没有错，所以错的一定是神吧！
神是世界的管理者，所以一定是神错了，人与龙之间才有了不断循环的仇恨，才有了不会停息的战争，才有了无法逆转的错误。
所以，我去挑战了神，孤身一人。
托尔抬起头，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云海之上，在她的面前，那偌大的、宏伟的、高远的神明向她伸出了手，在祂的神国中，无尽的天使在飞舞着。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于地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陷于诱惑，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但是啊，但是啊！
平凡者依旧在贫困中死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不明世事的龙，只会一昧地杀死被指使而来的平民，而那些富贵者则安享你的庇护。
贫者欠贵族的债，几生几世都还不清。
龙族由于理念不合，内部相争。
富贵者广建庙堂，贫者无立锥之地。
龙族获罪于天地，为神之敌。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算什么狗屁神明啊！
托尔再一次地向那通天的声音喊道。
神明挥动了祂手中的剑。
一股寒气从体内涌出，托尔当然不会忘记，就是这一剑，险些击杀了她。
虽然她还活着，但她清楚，无比的清楚，这一剑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如果自己无法战胜这一剑的话，她一生的力量也就止步于此了，再无法更进一步。
剑，停在了她的面前，不如说整片世界都被摁下了暂停键。
虽然自己的思绪依旧正常，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托尔感受到了祂的意志，那比神明更加久远，更加伟大的存在。
祂想要借助自己的身体降临。
只要自己愿信奉祂，皈依祂，她便可以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一切，无论是龙与人的和平相处，还是龙与神自恒古开始的战争，祂都可以帮自己解决，祂做得到。
祂真的做得到，哪怕只是听到祂的呓语，当托儿却无比的明白，只要祂想，便可成功。
只要自己点头的话……
“来做我的女仆吧！”
忽然在记忆的某处，那个模糊的身形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良久的沉默后……
“对不起呢，我已经是小林的女仆了。”托尔微笑着说。
然后，雨继续下。神明开始怒吼，剑向自己刺来。
但是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抓住了剑柄。
苍白的发丝，异色的双瞳，漆黑的校服，赤红的领结，以及绝世的容颜。
她向前挥出了剑。
然后天崩地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