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乾凡将伞举过方舟头顶，颇为无语地看着方舟怀里抱着的大概一周没见到龙女仆。
“你到底是从哪里把这家伙捡回来的？”虽然对托尔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毕竟现在某龙处于昏迷状态，也不好趁人之危，只要这家伙不要醒来之后咬我……有方舟在，她绝对咬不到我。
“【雨】从陵里逃出了一缕残识，他被困在【雨】的神国碎片里了。”方舟开口解释道，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乾凡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托儿。
这孩子得倒霉到什么时候？偌大的东京，偏偏就只有她一个人被盯上了。
“比起她，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吧，你没事吧？这才开学第一天……”
仔细去看的话，方舟脸颊上的创可贴下已经开始隐隐有血迹渗出了，嘴角也泛着一抹殷红。
“没事，”方舟摇了摇头“但是最近会不知道原因的，偶尔会走神。也是因为这样【雨】才因此脱困出来了。”
“原本我以为是情绪管理出现了纰漏，但现在进行复查的话，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方舟像是在报告一般的说。
没有问题，问题才更大了。
方舟的身体怎么样都不可能没有问题吧？而这点方舟本人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
乾凡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示意方舟赶快跟他回去，托尔似乎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乾凡也就没有打算去管。
乾凡没有打算去管，但方舟却很在意。
“她直面了【雨】的假身，可能受到了污染。”方舟见乾凡似乎直接打算转身回去，连忙开口提醒“而且【雨】的一小部分污染随着这场雨扩散了，我们必须做好治退的准备，这段时间学校那边……呜。”
“你倒是给我照常去上学啦，”乾凡收回弹了方舟额头的右手“我给你找到的这个机会很不容易哦，浪费了这次念书的机会你就是对不起我。”
“污染的事交给我就好了，连这点污染都要靠你来解决的话，我还不如直接退位，由你来当这个怪谈所长呢。”
“好像，也不是不行？”
“……”
“总之，以后尽量不要早退了，今天老师都把电话打过来了，你要是再给我早退几次的话，说不定会被老师当成不良哦。”
“不良是什么？”
“就是不良少女，身为学生却一天不务正业的荒废时日的女人。”
方舟露出了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但乾凡完全没有好好的解释一次的意思。
不提也罢，万一方舟真的对不良感兴趣的话，自己只好为东京的不良界默哀了。
“至于这家伙，直面了伟大存在的污染，我可没有办法随手除去，只能借用【奇点】处理了。”
要是我能随手处理掉这种层次的污染，那我不就已经成为了【行于地上的天使】那样的家伙了吗？
用有些破旧的钥匙打开门，方舟将托尔摆在沙发上，乾凡则走向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牌上挂了个写有【奇异点】三个字的门牌，乾凡在门板上画了一个符号，木门发出了“咔”的一声。
这个符号是空间之钥，在特定的术式下，可以打开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大门，没错，真正的奇点室是藏匿在另一个空间的，如果不发动术式直接开门的话，就只能见到一面墙……
没错，门的背后就是一面墙。
当然，方舟的话，不需要在意这些，方舟可以直接打破空间降临，但都到这种程度的话，自然不用担心污染。
但量变会引起质变。
没错，所谓【奇异点】是带有污染的，不如说只有污染才可以制衡污染。
奇异点实则是污染汇于一物，致使以此物可以修改一定程度上的规则的东西，也就是以自身为污染源的可污染外界的物品。
而这些【奇异点】，大多从怪谈之中产出，而奇点室之中的自然是乾凡这些年以来的战利品。
“嗯，让我想想，就这个了。”
乾凡只是略加思索，便从破烂堆里抽出了一个破烂的人偶。
这个人偶全身由木头打造，但触感却仿若真人一样，面无五官，身无七窍，但有一道裂痕却从它的头顶一直开到了底。
【侍神的人偶】
由某一不知名的邪教团体提供，原本是摆在祭坛上吸收教徒身上的污染，便以此为源动力勾织神降仪式的玩意。
缺点是擅自接触它的人，会因为直接接触污染而成为它的傀儡。
半年前乾凡与方舟在调查某怪谈途中亲切慰问该邪教并发现了它，在乾凡与众邪教徒友好交流时，方舟将其拿了起来，然后……
在感觉到污染后方舟下意识的给它的脑袋开了个花。
因为天灵被灭，所以这个人偶再也无法与它的神沟通，并且无法制造傀儡，只能一昧地吸收污染增强自己。
但因为它没有神志，所以只是一个空有力量的空壳，单纯的成了吸收污染的工具。
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这么惴惴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侍神的人偶】是目前所有奇异点中副作用最小的，其他的奇点，要么使用污染去覆盖污染，要么就是代价实在令人生厌，虽然由方舟来使用的话是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但是……
算了，就算是真神降临，我都有办法把祂弄回去，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要不是涉及到污染的东西根本无法占卜，乾凡现在一定会算上一卦的确认一下吉凶。
“准备好了？”见乾凡出来，方舟站起身来撩了一下阻碍右眼视线的头发，金色的右瞳散发出微光。
乾凡欲言又止，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将【侍神的人偶】放在了托尔的额头上。
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动作，只要等着就可以了，至于放到什么时候，也就只有方舟可以一眼看出了。
方舟的眼睛从来不是用来看此世之物的。所以平日里虽然方舟一直睁着眼，但她其实是封闭了视觉的。
她的那双眼，平时什么也看不见。
她看这个世界的方式，是名为灵觉的东西，大概类似于修真者的灵识。
而现在，方舟解开了她的右眼，而在她的右眼中所倒映出的，便是这个世界中无处不在的污染。
“开始转移了。”
方舟的声音打断了乾凡的思绪，乾凡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托尔，此刻一缕缕水汽正从托尔的额头渗入木偶之中，该说真不愧是雨吗？连污染都是以水汽的形式进行传递的。
应该没问题吧，不知为何不安的直觉又响应了起来，但很快又消失了。
乾凡望了眼一旁的窗户。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把祂解决掉吗？”方舟也看了眼窗户，便回过头向乾凡提问。
至于她眼中的那片窗户之后是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祂不会害我，大概。”乾凡摇了摇头，不再去看窗户。
如果不安的直觉过盛的话，自己说不定会中断这个转移的过程，但祂却直接削去了自己的直觉，这又是为什么呢？
乾凡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只好放弃了思考，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污染转移的过程上。
……
被火焰焚烧殆尽的焦黑色的大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皎洁的月光从天穹落下，这万籁寂静的世界，显得如此的美丽，因为时间会推平一切，包括死亡的悲伤，包括生者的觉悟。
在这里只有那永远的寂静的美。
这个地方曾经无数次的在自己的梦中出现，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将它遗忘。
托尔站在这片焦黑的大地上的正中央。
这个地方是一处人类讨伐巨龙的战场，而且人类是胜利者。
这个地方让她无数次伤神，因为她在这里看着同胞死去，却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难道又是幻境吗？”托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使用幻术对付自己，虽然精神力强到可以侵入自己心神几乎是不可能，但还是有一些存在是可以做到的。
“这里可不是幻境，”如此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托尔直接转身连看都不看的向后挥出一拳。
“这里是你的回忆。”托尔终于看清了发言者，但是为什么？
渐变的发色，琥珀色的眼瞳，典型龙族的双角，以及身体上穿着有些破损，但依旧披在身体上的灰袍。
简直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又或者说这就是当年的自己。
“我的回忆，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是在我记忆中的我吗？”凛冽的拳风将她的灰袍席卷，但她依旧面色不变地站在原地。
托儿已经做好了全力出手的准备，但正对面的她却继续说道。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的确，至少在不久前，我还是回忆中的你，但现在的我，是独立的我。”她说着平静的说着，仿佛说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一样“而我既然已经有了自我，当然想要成为真正的生命啊。”
托尔的拳头已经轰了上来，她一把握住托尔的右拳，脚下的土地顿时支离破碎起来。
“我是托儿，亦是【雨】；但我不是托儿，亦非【雨】。”
她的发色与瞳色开始渐渐地黯淡下去。
“吵死了，回忆只需要乖乖的呆在回忆里就好了！”托尔的拳如同暴风雨一般的向她攻去。
“我已经不是仅仅存在于回忆中的残影了，也不是【雨】一念所成的神识，我也应该有我的名字。”她闪过托儿的攻击，侧身移向一旁，托儿也侧过身去，两龙的身影在这一刻化为残影，只留下在空中疯狂响起的音爆。
“轰！”
两道残影相撞，整片大地崩溃开来，其中一道身影被击落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痕。
她在变弱？
托尔疑惑地看向浓烟中的那道身影，感觉有些不切实际的攥了攥拳。
蓝紫色渐变的头发以及那蔚蓝色的眼瞳，无不说明着她已经形成了属于她自己的独立人格。
“吾名，泷雨。”
她一直毫无表情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与此同时，她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去死！”
托尔身形一晃，向泷雨冲去，这一刻，她尽自己此刻最大的力量向前轰出了一拳。
“咔！”
乾凡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