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呢？”梨雪托着腮无聊地看着洛明。
“写作业”
“哎～好麻烦的感觉～，可以不写吗？”
“不写的话会被说的”
“人类真是麻烦”
洛明斜睨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离梨雪来到家里面已经过去几天的时间，洛明也慢慢熟悉她的存在。
梨雪低下头来，窃窃地笑了笑，说：
“做人类是不是很没有意思，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入蛇的世界？”
“蛇的世界？”
新鲜的词语唤醒了洛明的好奇心。
“没错，蛇的世界”梨雪收敛笑容，站了起来。
她毫无形象地扑在床上。
“别把我的床弄皱了，那可是我的床！”
洛明皱着眉头。
梨雪不置可否，又在床上翻了几圈。
“有什么嘛，我可是你姐姐哎”
“不是！我才不承认你是我姐姐！”
唯独这一点，唯独在这方面，洛明意外地倔强，这让梨雪有些诧异。
“做我的弟弟不好吗？”她凑了过来，两只好看的眼睛紧紧贴着洛明，“做我的弟弟的话，谁都欺负不了你了哦”
“不要！绝对不要！”
“你在奇怪的地方意外地坚持呢”
洛明默默拉开了与她的距离，虽说这几天并未受到伤害，但对梨雪仍有来自内心的恐惧。
“做人实在是无聊，有那么多需要遵守的规则”梨雪走过来翻了翻桌子上的书籍。
“但是蛇就不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多好啊”
自由。
那确实是吸引人的字眼。
洛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表情有些怅然。
尽管自己已经不小，再过几年便年满十八，可家中父母对自己的掌控从未停止过。
虽然已经给予了自己许多的空间，但偏偏在发型上的争执格外繁多。
自己想要试试蓄一头乌黑长发，可父亲觉得那有些不伦不类，按他的话来说——如果人群中有一个与他人格格不入的人，我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停下手中的笔，洛明第一次正视这只寄宿在家中的妖怪。
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如春日绽放的鲜花，她。
笑得很坦荡，没有顾虑，对洛明。
或许在她心中，洛明是一个没有危害且值得信赖的人也说不准。
他看见梨雪穿着一件白衬衫，系着一条白色缎带。
白衬衫并不稀奇，也许是系了白色缎带的关系，显得白衬衫更加洁白了。她用一根稍宽的缎带，把头发拢成一束，系在脑后。
往常遮掩在秀发下的耳朵和耳后发迹周围的肌肤都露了出来。洁白的肌肤上长满了细小的绒毛。
“你来我们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唔，可是这里就是我的家呀”
“不要再装了”洛明有些不满，“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梨雪没有回话。
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有些勉强，在洛明看来这样的笑是只有迎宾小姐对待离去客人才会有的表情。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我”
“你虽然没有骗我，但是不也躲避了我许多问题嘛”
“如此刻意隐瞒和欺骗有何区别？”
梨雪有所反应。
“我知道你是妖怪，你也知道我知道”
梨雪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你就不想和我好好谈谈吗？”
梨雪没有回答。
“呐，告诉我你来的原因吧”
“原因？”
“就是你为什么会到我家来，为什么会是我家，也为什么非得是我家不可！”
“其实原因很复杂”梨雪吞吞吐吐地说，她眼神飘忽不定，但意外地做出了回复。这一点让洛明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看来，两者的地位截然不同，即便对方无视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理由很复杂，复杂到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梨雪说。
“有些事情人类是无法明白的”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咯”
“嗯，说了你大抵也理解不了”
洛明哑然不语。
果然如此。
两个人待在房间里过了许久，母亲端着一盘水果笑吟吟地走进来。
她把水果放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似乎是想用它将二人分开。
“学习是没有办法一口吃成胖子的，来吃点水果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梨雪双手捧着一块西瓜，一口咬了下去。鲜红的汁液迸溅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去。
洛明看着两道红色的西瓜汁，莫名地感觉像是鲜血，内心一阵悸动。
“啊咧，女孩子吃东西要淑女哦。”母亲歪着头浅浅地笑，顺手从桌子上抽了一张卫生纸帮梨雪擦干净。
母亲离开之后梨雪已经吃了好几块西瓜，她满足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洛明。
母亲在时，她像人的地方更多些；母亲离去，像妖的地方又更多些。
尽管外貌一成不变，但其内核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梨雪渐渐化作一条蛇，顺着房间的墙壁爬上来天花板，惬意地栖息在天花板的灯光旁。
“洛明～洛明～”
她不停呼唤着洛明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一股特殊的蛇信子声，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美貌少女的模样。洛明感到毛骨悚然。
母亲不知何故又走了回来。
“这么快就把水果吃完了吗？”
她走到桌前看见盘子只剩下瓜皮果核，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现在时节的西瓜很是美味哦，尤其是冰镇过的”母亲端起了盘子说。
洛明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西瓜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大抵是放在冰箱冰冻时沾染上了其他东西的气味。
冰冻过的西瓜就像一根棍子，直直地顶在胸口上，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咬起来就连牙齿也能感觉到。
母亲不知为何没有提及梨雪，在她的记忆里，梨雪应当是洛明的姐姐才对。
作为母亲，牵挂自己的孩子应当是理所当然的吧。
天花板上仍然有意义不明的响声。
洛明抬头望向天花板，母亲也抬头看去，梨雪化作的蛇就盘踞在那儿，通体雪白。
正是那天他一不小心踩到的蛇。
母亲看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洛明有些好奇地盯着她。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母亲仿佛什么也没看见，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便端着盘子离开了。
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明明是妖怪却偏偏要扮做人类”
“利用自身的力量让人类的父母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可是自己又经常逃离人类父母的视线，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洛明喃喃自语，不知怎的，瞬间竟有各种杂思浮现在他的心头。
“蛇的世界？为什么非要让我去蛇的世界？”
“是不是她也想到人的世界呢？可是她已经在人的世界，已经不需要了”
“蛇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即便对蛇的世界再如何好奇，即便梨雪一遍又一遍邀请自己前往蛇的世界，洛明始终不会答应她。
无论和谁，父母也好，同学也罢，他总觉得彼此之间有一堵不可逾越的或薄或厚的墙。也许正因有这么一堵墙，洛明才能安心地和别人说话。
如果前往蛇的世界，那种东西恐怕就会像过去不重要的事一般被彻底遗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