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坦伽，主城巴利布。
现在已是深夜，繁星如宝石般洒满天空。在主城内城的边缘，西斯坦伽贵族骑士厅的团长办公室还亮着微光。
“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骑士团团长希伯特·西蒙斯将一踏文件推到桌子一边，摇了摇头。
他面前，塞拉，他的亲妹妹，正和一个身穿黑色皮铠的女人站在一起。这个神秘来客带着黑色的面具，深紫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对方自称是，一个巡游骑士。
“哥哥！”塞拉双手撑在桌子上，探着身子说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们应该……”
希伯特打断了妹妹的话，“塞拉，我们不能先入为主，也不能就这么相信这位身份不明的……女士的一面之词。”
“我觉得，这些证据足够充分。”黑衣女子以一种十分慵懒的语气说道，希伯特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怀疑。
“那你也应该按照程序走，至少不是挑这个奇怪的时间点，给我一摊可能是造假出来的东西……”
“这些确实不是原件，”对方慢悠悠地回答，“收集的物证现在估摸着已经在国王手里了，我想，国王的旨意很快就会传达于此。
“我不过是事先来通知你们而已，为了防止到时候可能的误伤。
“只要国王的命令到达，我还有我的同僚们会立刻开始行动。”
对方几句话说完，塞拉看着哥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就当情况属实，当然，我很难去相信……这些事也应该由我们西斯坦伽贵族骑士团解决。”
“哈！”黑衣女子笑了一下，她的笑里带着一丝嘲讽，“你听过狗子逮主人的吗？”
塞拉能看见哥哥头上隐约有青筋凸起，她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女子。
希伯特忍着怒意，面前这个所谓的巡游骑士，深夜里偷偷摸摸进来骑士团不说，还言语侮辱骑士。
希伯特知道巡游骑士这类特殊的骑士团体，他们直属于国王不假，但是，眼前这位 未免过于猖狂了。
皇家信使，这是他们古时的称谓。现在不过是将要被淘汰的职位。听说现在已经不再招募了。
也是，自古以来他们就是喜欢惹麻烦的家伙。
希伯特正想反驳什么，只见这个巡游骑士又甩出一份文件。他一眼就看出来上面写着几个团内骑士的名字。
“你们还是先管好内部的事情再说吧。”女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应该是明事理的人。若我们在之后的行动中遭遇你们的阻拦……”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我们有权处死你们。”
巡游骑士撂下这几句话便离开了，只留下沉默的兄妹二人。
……
“塞拉，你相信她说的话么？”良久，希伯特向妹妹问道。塞拉正皱着眉头看着巡游骑士留下的文件，满脸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但是没有停止翻阅。这些文件里面，揭发了很多骑士团内部人员的罪行，而她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见，哈里·奥斯格斯的名字也在上面。”希伯特意味深长地看着妹妹，似乎是想要一个明确的表态，“他就是你们苍蔷薇的副队长……”
“对不起……哥哥……我会去调查的……运输幻梦草……怎么可能……”塞拉喃喃着。今晚得知的这一切，不管是真是假，已经严重冲击了她的世界观。身边的一切好像都撕下了本来正义、最严、荣耀的面具，露出了阴险狡诈的面目。
“哥哥……公爵大人……真的是要……
“叛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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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顿卡靠近山脉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落。这里是特维格属地的边缘，有着大片的烟草田。
德米尔站在货房外，用袖口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迹，但是也已经浸染鲜血的衣袖，只是在他脸上糊开一个可怕的图案。
他使劲吸了吸夜里冰凉的空气，同时灌入肺里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货房里，他的那些学徒——跟着他学习控制魔法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是一具又一具冷却的尸体，堆积在货房成堆箱子之间。那些侯爵派来，驻扎于此负责监视的士兵，也是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呵呵……哈哈哈哈！”一种混杂着畅快、激动，还有忐忑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得大笑起来。
在他身侧，那个如同重甲骑士一般的劣神，正静静伫立。洁白的铠甲上是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月光之下，尽显威严。
至于村里那两百多个村民，此刻，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德米尔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向他们走去。
没有跪拜，但是也没有什么人说话，他们注视着他，他也将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安德……德米尔……大人……”一位稍微有些年长的男人说道。
安德，是德米尔本来的名字。
他听见了，只是笑了笑，“控制符文已经解除了，虽然符文烙印不能抹去，但是效果已经没有了……抱歉，给你们留疤了……”
“……”
没人回应，或许有人说话了，但是他听不见。
控制符文，能够操控人的行动，根据不同术式的作用，有的被控制者仍然拥有自我意识，有的心灵会陷入不同程度的长梦。
村民们身上的符文正是前者。简单，牢固，难以抵抗。
在他们眼里，自己如同行尸走肉，只能任人摆布。
而这些术式，全都是德米尔，还有他的学徒烙印上的。
侯爵要彻底压制这些人的反抗，防止他们向任何可能的人揭发，暴露他们家族偷偷种植幻梦草的行为。
在不远处的一大片烟草田里，混种着不计其数的幻梦草。这就是他们家族另一大财路，甚至以此能搞定很多中小贵族。
当然，自从领教了德米尔控制魔法的厉害之后，侯爵的野心就不再是通过财力或者物力得到权力了。
控制魔法！他要建立一个完全臣服与自己的大军！接着，就是……一个王国，属于自己的王国！
不过此刻，连夜跑去主城的特维格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流产。
德米尔终结了这些跟着自己学习控制魔法的人。他对这些所谓的学生们没有感情——这些人普遍是侯爵的心腹，或是蛇鼠一窝的贵族。
但他自己也是亲手在村民们身上实验了控制魔法，以此获得了渴求权力的侯爵的信任。
这是他儿时的家园。但是他将他们，作为了复仇的跳板。
德米尔看着眼前的几百号人，他本来还以为，控制符文解除后，村民们会把他乱拳打死。但也许因为已经是麻木了吧……大部分人，都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不得已做过或见证了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呼……”德米尔的双肩垂了下来。
“离开这里吧。去提斯卡那，或者皇室管理的地方……那里的人肯定会接纳大伙的……”
“……”还是没有什么人应答，但是站在前头的年长者点了点头，提起了放在脚边的包裹，转身向南走去，很快，人们也三三两两拿起了行李，陆陆续续跟着，安安静静地启程了。
有些人似乎流下了眼泪，有的人的目光里好像终于燃起了怒火，但是又很快熄灭了。
“谢谢你，安德哥哥……”一个女孩回头向他挥了挥手，不过很快给母亲拉回了身子，紧紧跟上大部队了。
“哈哈……”德米尔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月悬在天穹。
过了许久，他转头冲着身旁的劣神说道：“自从学了控制魔法，我就不再认为自己算好人了。”
劣神只是转头，“注视”着他。
“感谢您原谅我这个污浊的灵魂。”
一些小虫在草丛里鸣叫着，夜里的风吹着远处的幻梦草，沙沙响着。
蓦然间，却是万物寂静。
紧接着，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
“相比之下，你的灵魂，没有被侵蚀。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那是来自灵魂层面的沟通。而德米尔的耳畔，只是难以听懂的语言。
“哈哈哈哈！”德米尔再次笑了起来。
“我不曾听见过神明的声音，神明同样听不见我的诉求……但是如今您就在此……”他单膝跪地，一手捂在左胸。
“请允许我依靠您的力量，我的……神明大人。”
德米尔的耳畔和脑海同时响起了声音。
“【古人类语】我们不是神明。”
劣神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却也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古人类语】我们，亦曾为人。”
一声不知名鸟儿的啼鸣划过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