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因为马儿的全力奔跑,变得很是颠簸。
被捆绑在马车上做了减震的货物当然不会怎么样,可人就不一样了。
从未坐过马车的哈尔特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骑马,坐船,这些对哈儿特来说都不是什么事。可偏偏是马车,尤其是这么快的马车,使得哈尔特有些吃不消。
只见哈尔特面露苦色地拿着捣药的器皿将一些草药,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丢了进去,用捣药锤研磨着。
从塔蒂亚娜出发已经有两天了,哈尔特可谓是吃尽了苦头,晕车的迹象使他头晕目眩,不得不尝试调和一些药剂来让自己好受一些,即便那些草药效果甚微。
几天来马车的确很少停歇,每次到达一个村镇设定好的站点,商队就会换下一批马匹与车夫,快速补给食物然后再次全力启程。
商队在这条线路经验丰富,经常会为了节省时间挑一些罕有人迹的路子走。自然,这些路必不会是什么好路。
摇晃的带棚车厢中,哈尔特将研磨好的草药一并服下,然后倚靠在那些布匹上闭上眼睛,希望着草药能管点事儿。
而并不晕车的柏莎看到哈尔特的模样很是担心,但又无计可施。
“还难受么?”
“我还好。”
说着,哈尔特将微微皱起的眉头强行舒展开来,伸手抚了抚身旁柏莎的头。
当然,他的内心仍在咒骂着这让他头晕目眩的混蛋马车。
这种拙劣的逞强,就算柏莎也能看得出来。
马车再次停下,四匹健壮的马儿深深地喘着粗气,发出呼哧呼哧地声音。
后车帘随即被撩开,柏莎和哈尔特得以踏在地面上感受暂时的安宁,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马车的车夫牵着那四匹累的气喘吁吁的马离开了马车。
“只有半个小时停歇时间,那时候没回来我们可不会等。”
哈尔特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哈欠。
在那马车中,因为空间的狭小和马车的颠簸,原本睡眠非常之好的哈尔特基本处于困意十足但又难以入睡的情况。
时间正值清爽的上午,阳光既不刺眼也不炎热,反而能在微风中带来一丝温暖。
二人坐在村镇门口的一根被纵向切开,横在地面的树干上,等待着马车。
“好好睡会儿吧,我会看着马车的。”
听到耳边传来柏莎模糊的话语,哈尔特猛地摇了摇头将昏昏欲睡的精神带了回来。
“嗯,拜托你了。”
哈尔特也非常明白,自己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了,这种状态的他难以去好好的思考和行动。
他正准备侧身准备在那树干上躺下时,柏莎却往他的方向坐了坐,将哈尔特准备躺在胳膊上的头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明明是自己这么做的,但当大腿上感受到这种压力后,柏莎的身体还是猛地一颤,像是被吓到一样。
嘴巴微微张开露出犬牙一角的她眨巴了一下那龙瞳,面色变得有些红润。
本以为哈尔特会说些什么,但规律的呼吸声就在他躺下的同时传来,原本阴沉的面容放松并舒展,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看着他渐渐放松的面孔,柏莎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
密集的水滴拍打在车棚上,演奏出属于雨的乐章。
多亏了日夜不停地赶路的商队以及四匹马的强大驱动力,他们飞快地靠近着瓦丁港这座港口都市。
时间来到了深夜,车队来至一条榜山路径,相对于绕过这片山地,由此路经过必然会快上不少。
马车依旧飞快地前行,挂在车子前方的提灯不停地晃动,环绕着油灯的玻璃罩上挂着点点雨滴。
车厢里,哈尔特依旧在忍着头晕尝试进入睡眠,坐在一旁的柏莎则已经睡去。
“轰隆!”
随着雷声大作,哈尔特睁开了蓝色的眼眸,风雨变得愈发狂躁。
哈尔特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将布帘撩开,只有一片漆黑。
闪电再次划过天幕,耀眼的光将周围的一切瞬间照亮,只见得车后疯狂后退的泥泞路面和满天的雨丝。
“嘶嘶嘶嘶嘶嘶!”
马匹的声音突然在那雨中更加明显,它们在嘶鸣。
再是一声响雷,伴着那雷声后一阵巨响轰鸣……
“啊啊啊啊啊!!!”
车夫的嚎叫声划破了夜雨。
一时间,哈尔特竟不知道头晕目眩的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马车的布帘向上挂起,身形也渐渐离开了座位似的,哈尔特清醒了那么一瞬间,他看到雷光中的车外景色已然颠倒……
似乎是本能一般,哈尔特立刻伸手将尚未被惊醒的柏莎紧紧搂入怀中,用手臂和后背去抵抗着与车身的撞击……
本就头晕目眩的哈尔特每一次撞击在车壁上就惊醒过来,然后又在翻滚中变得头晕目眩……
雷声依旧,雨未停歇,山体为之“动容”,世界好似沉入黑暗一般。
……
“唔……嘶。”
疲惫的眼睛猛地闭紧,全身的疼痛感袭来,掠夺着哈尔特的精神。
脸上湿湿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自己的面庞一般。
他睁开双眼,对上了一双淡紫色的眼眸和纯黑的马脸……
正是那匹马场中的“赛马”。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着头痛袭来,哈尔特极力地回忆着这些问题。
马车,山路,雷电,翻滚……柏莎……柏莎!!!
哈尔特吃惊的发现怀中空无一物,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子,只见得碎成木片的马车和死去的马儿与车夫……
“!”
哈尔特目及范围五米内,完全没有柏莎的身影。
此刻已经是白天,雨也已经停歇,哈尔特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但柏莎的诅咒极有可能已经触发!
哈尔特来不及抹掉粘在身体各处的泥巴,他的暗银色头发散乱着挂着水珠,面庞上的刮伤错杂地分布着……
“柏莎……”
他沉声叫着,甚至可以说是沉声在吼叫着,宛如发了怒的强大野兽一般。
他开始翻找着那马车的残骸,将一块块木板抬起,把一匹匹沾着泥巴的布料扯开,统统往一边丢开。
黑色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看着哈尔特的举动,并未动弹。
马车的废墟被哈尔特翻的一干二净,但剩下的泥土地上只有水洼……
哈尔特站起身,张着嘴深深地喘息着,蓝色的眼睛一直在转动着,焦急地看向四周。
“嘶嘶……”
黑色的马儿突然向一个方向走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叫声。
哈尔特也突然想到什么了似的,抽起还收在腰间的匕首朝后颈划去,再次睁眼,蓝色双眸附近开始盘踞着血丝,哈尔特的视线中也出现了血雾。
一个是马儿的红色与紫色,另一个则是……红色和黑色。
身体比思维更早地行动了,他朝着马儿移动的方向冲去。
那红色与黑色的血雾愈来愈近,他的视线中,一抹真正的红色出现了。
上一次,自己如此奋不顾身又是什么时候呢?
他全力奔跑着,跪倒在地上一把将柏莎的身体紧紧抱住,只留下沉沉喘息声的他,只字未提。
在这将近八个小时中,诅咒未曾发动过一次。
或许对柏莎来说,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在作祟吧。
水滴从树叶上滑下,垂落在柏莎的脸颊上。她用力闭了闭眼,随后便睁开那对龙瞳。
“唔……”
因为哈尔特中途的昏迷,柏莎也多少受到了撞击,这使得她也浑身疼痛起来。
“柏莎。”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使得她用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木板上,身体下垫了毯子,盖的是哈尔特的亚麻毯。而哈尔特则坐在她附近,燃着火堆正在烤制东西。
这场景就像第一次在山洞的时候,不过相比那时候,自己没有被绑着反而是躺在舒适的毯子上。
“嗯……”
柏莎应了哈尔特的呼唤,但对于眼前的情况她还是懵懵的状态。
“身体有不舒服吗?”
“浑身痛……!”
那龙瞳在看向哈尔特的身体时瞪得大大的,顺着柏莎的视线看去,哈尔特正光着上半身,各种擦伤刮伤,以及撞击得青紫的肌肤挂在那健壮的上身上。
一些较深的伤口被他用绷带缠好,另一些他只是涂抹了药剂。
“把这个喝下去。”
说着,哈尔特从身旁的腰包中取出一小瓶药剂,向柏莎递了过去。
柏莎则乖乖地接过了药剂,苦涩的药剂入口,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来,但她还是极力克制地将药剂一滴不剩的全部咽下。
“你的伤……”
刚刚将药剂咽下的柏莎还没说完话,水袋就被递了过来。
“喝点水,我会跟你说的。”
哈尔特顿了顿,看着柏莎慢慢地喝着水才继续开口。
“商队的车翻了掉了下去。”
更具体来讲,是异常的暴风雨中商队的马车依旧快速前行,山体因为暴雨滑坡堵住了路面,马儿因为响雷而受惊难以控制,导致了他们所在的马车冲着那从山上滑下的石土堆就冲了过去导致了侧翻。
柏莎扭过头去,又抬头向上看去,大致闹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可是你的伤……”
既然是滚落而下的,那为什么相比哈尔特自己身上的伤却很轻呢?
“运气太差。”
哈尔特面前咧起嘴。
“……有我可以帮的忙么?”
柏莎彻底从床铺上坐起,龙瞳紧盯着哈尔特的眼睛,非常认真的样子。
她当然不可能信哈尔特的那句运气差。
“那就帮我涂背上的药吧。”
柏莎坐在哈尔特背后,用纤细的手指沾上特质的药膏,然后仔细认真地抹在那些伤口上。
“虽然没了马车,但是有马可以骑了。”
说着哈尔特指了指一直在附近遛弯似的转悠着的那匹黑马。
“嗯?……那匹马好像有些眼熟。”
“马场里那匹。”
“!它是怎么跟过来的?”
柏莎再次瞪大了龙瞳,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按的哈尔特阵阵发痛。
“嘶……重了,柏莎。”
“唔!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跟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过来了,不过,它应该会载我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