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缓缓驶入了港口,踏板被放下,连接着甲板和陆地。
从船上走下的人大多面如死灰,仿佛是害了什么大病一般阴沉着脸。
但其中却不包括哈尔特他们三个人,他们依旧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到达那曾经被希娅探明的仪式地点。
……
黑色的沙土地上,寸草未生,只有黑色的石块散落在四周。圆形的巨大石板像是从土地中生长出来一般,一些奇怪的纹路与浮雕占据着整张石板。
在那些纹路的缝隙中填充着厚厚的尘土,雨水将它们浸湿冲向低洼处,而阳光则让它们变为干燥的尘土堆积在边边角角。
这座位于这东方大陆中唯一的火山,被东方的人称为“克洛斯隆”火山。
如今的他们不远万里,翻山越岭甚至跨越了那片海洋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趟旅行的终点站。
“……”
“……”
每个人此时却都默不作声,只有马蹄踩踏在那沙土路面上的莎莎声传到三人耳边。
“我们到了。”
希娅的话语打破了这一阵似乎要令人窒息的沉默。
哈尔特翻身下了马,那双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了与石头摩擦的吱吱声。
火山附近的天空灰蒙蒙的,几乎见不到绿植的地面上只是一副死寂。
“柏莎。”
“……嗯!?”
哈尔特蓝色的眼眸向上看着还在发愣的柏莎,轻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该去准备仪式了。”
哈尔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在怦怦直跳。根据希娅的说法,成功的概率甚至无法过半,如果命运真的使得柏莎倒向了另一方,那么等待她的要么是死亡,要么就是再次变成一头红龙……
哈尔特伸出手,牵住了柏莎耷拉在马身上的手,搀扶着她下了马。
而在下马后,他也没有一丝松手的意思。
希娅来到那嵌在泥土中的圆形石板前,打开了一个黑色的盒子,从那满满的一盒阻魔粉尘中取出一颗和手差不多大的结晶体。
离开了阻魔粉尘的结晶由暗淡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然后渐渐地悬浮起来脱离了希娅的双手,飞向圆形石板的中央的正上方。
希娅翠绿色的眼眸一直注视着那缓缓旋转着的结晶体,这件原本该被她销毁的罪恶之物,却有着带来希望的可能。
她闭上了眼睛,甩了甩头不再思考这些事的更多引申。她明白,现在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为柏莎剔除诅咒,这是她的“责任”。
柏莎的手被哈尔特紧紧握住,一步步靠近着那悬浮着的结晶体。
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龙瞳的目光垂落下来,看着脚下的黑色碎石渣,以及在踩在上面的旧靴子。
从那老旧的黑色靴子中,她仿佛又看到光着的脚丫,龙瞳眨巴了一下,那光着的脚掌好像又变成庞大的龙爪……
她将眼睛紧紧地闭上,黑色的视线却被她的回忆所填充:因为诅咒符文的疼痛而从睡梦中惊醒的他,滚落山崖又护着自己而伤痕累累的他。
又或是笑自己在次水池中咕嘟咕嘟的他。
紧闭的双眼中已经湿润的柏莎却哼地一声笑了。
塞恩白峰的落日,繁华圣洁的精灵之都塔蒂亚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瓦丁港。
还有那冒着热气的红薯,温暖的肉汤,外焦里嫩的煎豆腐……
她睁开了眼睛,尽管一些泪花挂在其中,即使她还是在颤抖着。
但她已经有了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哈尔特的靴子顶到了那圆形石板凸出的边缘,停下了脚步。
“等我的诅咒被剔除了,带我去吃肉好么?”
当哈尔特有些低沉的蓝色眼眸向柏莎看去,她那闪着泪光的双眸下却挂着笑容。
“……嗯。”
哈尔特尝试去咧嘴笑起来,但他却怎么都无法控制面部的肌肉,明明前些天在旅途中,他面对柏莎能够很轻易的笑出来。
他点了点头,轻声答应了柏莎,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拥抱了她。
“Good luck。”
奇怪的语言从他嘴中传出。
哈尔特松开了柏莎的身体,深呼了一口气目送她来到希娅身前拥抱了她。
“谢谢。”
柏莎轻声说道。
……
她就那么站在圆形石板中央,那亮着白色光芒的结晶悬浮在她上空,有些温热的风拂过,带走了石板缝隙中的灰尘。
希娅举起手,加速着那结晶的旋转,一条、两条、三条突然出现的红色锁链状物体随之破裂,不再禁锢着那结晶。
柏莎脚下的石板上,那些奇怪的纹路和浮雕开始亮起白色的光,三圈白色的圆环渐渐升起将石板围住,并渐渐变成了紫色。
柏莎的十字符文骤然亮起,而哈尔特的无限符文也猛地疼痛起来。
“嘶……”
“离远一些,哈尔特。”
听到希娅严肃的声音,哈尔特不得不向后倒退。在大约两米后,符文的疼痛感骤然消失。
失去符文抑制的柏莎突然就面露苦色,龙的意识开始不断地侵蚀她的心智,疯狂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希娅立刻全力运作自己的力量,将那些紫色的魔力灌输在圆环上。
柏莎痛苦地跪坐在了地上,两只僵硬的手不断颤抖着,牙齿紧紧地咬合着。
圆环的紫色魔力不断分流出来环绕在她身体附近,尤其是那闪亮着的红色符文处。
结晶依旧在飞速地旋转着,掌控着全局。
可在希娅眼中,柏莎的身后却延伸出一个身影,一个庞大而骇人的身影,就如恶魔一般。
恶魔的低语声充斥着他的耳畔,扰乱并蚕食着希娅的心智。
她深深地喘息着,汗珠挂上了她的额头。
“柏莎……”
柏莎的世界变成了红色,四周灼热异常宛如掉到了岩浆中一般,耳畔则充斥着低语声,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
熔岩渐渐褪去,几乎快要窒息在灼热中的柏莎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那龙瞳则看到了四周红色的岩石,一副地狱之色。
一阵头痛欲裂后,柏莎紧闭的眼睛再次睁开。
这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她眨巴了下眼睛环顾了四周,却什么都没看到,除了那无尽的白色。
再次回头,一个庞大的身躯出现在眼前,正是那红龙的身躯。
它靠近着柏莎,将龙头凑到了她面前,与她对视着。
红龙仿佛并无恶意,温热的吐息从鼻孔窜出吹在柏莎的面容上,它放下身形与柏莎同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柏莎的龙瞳对上了红龙的眼睛,手臂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轻轻抚上那龙的脸庞,仿佛是在抚摸宠物一般……
柏莎的身体在紫色魔力的缠绕下已经无法看得清楚,尽管哈尔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是不能去干扰仪式的他只能站在“安全线”以后。
之前,哈尔特必须靠近柏莎,而如今,他必须远离柏莎……
只见希娅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一股力量开始使得她横向地远离了柏莎。
结晶即刻停止了转动掉了下来,三层紫色圆环瞬间崩塌,希娅则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整个身体瘫软在了地面上,昏厥了过去。
也许……
萦绕着的紫色渐渐淡去。
这……
柏莎的身影出现在那消散的紫色之中。
就是……
那回头看向哈尔特的龙瞳之中,充斥着野性。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