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神殿,五百年前,世人以为它成为了废墟。实际上,这座亘古存在的神殿早已遁入虚空,等待着再次君临失落大陆。而在这片雪花状的平台一角,三名被选中的继承者正在上最后一课。
这堂课的名字是传承。
不再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不需要教鞭规诫学生的态度,甚至不需要翻开课本。三位选中者只是跪坐在蒲团上,前面站着的是三位祭司的鬼魂。
为期一个月的修行,纵然三人刻苦研习,但面对浩如烟海的魔法知识,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诚然,一个月的时间是做不到将断层的水系文明补充完毕的。所以,才会有这最后一刻,从第一天在这里学习的时候,三名祭司的幽魂就说出了今天要做的事。
传承法术,少数不曾断绝的上古魔法技术之一。然而,寥寥有人会使用它。因为风险太大,鲜有人能够成功。传功者必然远强于继承者,纵然万般小心,但毕生所学化为精神洪流灌输进去,弱势的一方会受到巨大的冲击,若不能够承受,轻则疯癫痴愚,重则崩溃而亡,甚至更严重的会形神俱灭,连遁入冥界的机会都有没有。
站在中间白发老祭司捋了捋胡须,尽管作为鬼魂并不能感受到生时的触感,但习惯依然没变。他看着跪坐着的三个学生,目含精光,声音也没有往日的和蔼,而是透着一股认真和严厉的味道。
“梅塔特林·赫尔德·斯塔克!”
“在。”
“刘明。”
“在。”
“娜塔莎·默顿斯诺。”
“在。”
“你们在神殿学习30天,虽未能修其全部,但现在走出神殿,亦能成为一方名士。若你们现在离开,我等绝不强留。”老祭司不紧不慢的说着,故意留了足足十秒钟,见无人应声,便开口道:“传承法术,凶险非常。我问你们最后一遍,真的要选择接受我等三人毕生所学?”
···
愿意。
···
三位五百年的幽魂面面相觑,他们互相点头,看了眼女神像下围观的邵无尘三人,便各自掏出药丸塞进继承者们的嘴里。
“这是神殿最好的止痛药,待会儿传功,能帮你们顶一阵子。但关键还是取决于你们的意志力,不要让我们失望。”
天空飘起了雪,三位年迈的祭司转身朝巨大的女神像行了一礼,然后又朝邵无尘鞠了一躬,最终将手按在继承者们的额头。那一瞬间,跪坐在蒲团上的试炼者闭上了眼。
嗡!
本来徐徐飘落的鹅毛大雪突然停顿了一下,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古老的平台,亘古存在的女神像五百年如一日地注视着下方,庄严的表情对着水系一脉的希望。就连邵无尘也停止和苏轻雪、七条凛聊天,而是一脸肃穆地看着传承。
巨大的魔法阵在三位祭司脚下生成,繁杂而璀璨,宛若群星。悬浮在半空的雪花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牵引,以螺旋路径将他们围了起来。
呼!
狂风呼啸,宛若风暴,冰冷的雪花粘着三位继承者的皮肤,一片接一片,一层复一层。须臾间,他们便成为了三个雪人,然后三个雪人合成了一个大大雪堆。但肉体上的寒冷哪抵得上传承中的凶险,那澎湃的精神洪流不断侵袭着三人的意识,仿若被万千根针刺激神经,仿若被巨大的石磨碾碎,最可怕的是,肉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第一时间的疼痛,在止痛药的帮助下有些轻松的挺过去,然而第二阶段,精神仿佛失去了对肉体的支配,灵魂仿佛被剥离出去,到达了无尽的虚空,而那里有着各种神奇的符文知识将他们淹没。
如果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就会如一叶扁舟被海浪吞噬。而三人要做的,不仅仅是要迎击风浪,还要从风浪里吸收那浩瀚的知识,最终要重新掌控自己的肉体,引导着魔力洗尽铅华。
砰!
雪堆散开,跪坐的散人扑倒在地,而三位老祭司则有些不舍地看着相处一个月的弟子,最终,他们还是转身向邵无尘辞行。
守护了神殿五百年,终于等来了继承者,如今传承魔法已经开启,他们的使命也结束了。只是可惜,他们看不到三位学生究竟能不能成功。
邵无尘似乎看出三位祭司幽灵的想法,本打算袖手旁观的他,也不禁出言宽慰道:“五百年了,该放下了,神殿有我。”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纵然这一个月双方没有多少交流,但大祭司的职位本身就是一种证明。只有被中央神殿的六神像认可,才能晋升到此。徘徊了五百年的幽灵对邵无尘不熟悉,却相信教内最初流传下来的规矩。
他们相信六大女神像的选择。
最后的最后,三位祭司轻轻点头,道了一声珍重,身形消失在平台上,回归冥土。
而在目送他们离开后,旁边的银发女仆长才微微一笑,打趣了一句:“无尘,你不会是真想一个人扛复兴水系的重担吧?”
不等邵无尘回答,旁边黑色连衣裙的苏轻雪倒轻笑两声,拍了拍邵无尘的肩膀:“怎么会是一个人扛呢?还有我这个当女儿的嘛。”
“你们对那三个孩子有点自信好不好?和当年我饮下冥河水相比,这传承模式简单到不知哪里去了!”邵无尘白了两女一眼,他总感觉她们眼神里在说趴在地上的三名继承者真的扑街了。
或许是想到过去的事,想到几千年来的孤独、绝望,他颇有些感慨地看着地上的三人,叹了口气:“至少,挣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