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啊啊啊,谁在叫我呢,这个监狱里应该不会有人叫我吧?
洛兰根本就没想到,米斯特汀还有地牢这种见不得人的设施,并且就在岛屿的外围。她现在回想起来,一些行径恶劣的学生忽然退学是怎么回事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学院已经是了如指掌,但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所知道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用不着在这个散发不详气息的地牢中待多久。她被判了故意伤害罪,但因为那个该死的大小姐在逃走之前就已经伤势痊愈了,所以只是从轻处理,刑期仅有五个月,差不多是一个学期。
洛兰在石板堆砌的床上翻了个身,并不抱怨。
只是关押在这里的其他罪犯实在令她恐惧。很多家伙身上都散发着凶悍血腥的气息,他们仿佛是硬质铅笔画成的肖像,那些构成肖像的线条让人觉出“锋利”来。
而黑暗的牢房中总会传出铁链震动的声音,但看不见其中究竟关押这什么,仿佛囚禁着亡灵恶鬼。
洛兰又翻了个身,索性麻利地坐起了,那个呼喊她的声音似乎很近,她有点不安。
这倒不是自夸,她虽然在天生媚骨前显得有些平凡朴素,但任然是个不失美丽的姑娘。这种充满着危险人物的监狱里,指不定就藏着些猥亵犯之类的。哪怕没有她也得保持警惕,人身安全和贞操都很重要。
“终于醒了。”
安德鲁靠在牢房的墙壁上,正在用绢布擦拭着一架眼镜。
看样子是干净了,于是他戴上眼镜,漠然地审视着自己曾经的副手。
他其实并不近视或者远视,只不过在还是学生会会长的时候,习惯戴上眼镜来工作而已,因为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文件要经手,平常都会摘下。
洛兰被那种刺人的目光吓了一跳,她根本不知道上司还有这种可怕的眼神,在印象里会长应该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但她一点都不在意,想法,她很高兴,高兴得想要凌空翻上三个跟斗。
眼前是具有一定话语权的学生会会长,也是她所挚爱的人,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但现在会长的的确确地站在了眼前,说明他还没有放弃她,他还认为她是有用的,他还可以保释她!
“你……你来救我了吗,我还能帮到你,对吗?”
她强忍着欣喜,从石板上跳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安德鲁,每向前一步,她就多一份希望与喜悦。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进入牢房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站在那里,她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但迎面而来的并不是什么重逢后的热烈拥抱,而是极为凌厉的一巴掌,丝毫不留情面,狠狠地抽在她脸上。
洛兰纤细的手腕被镣铐所束缚,而镣铐中则混有炼金合金,那是针对神性的金属,戴上后神性便将受到压制。
但即使去掉镣铐她也不是上司的对手。洛兰清清楚楚地知道,安德鲁作为会长和仆人都很优秀,但同时他作为骑士的优秀并不亚于会长。除去血统稍次,他在剑术格斗等方面甚至超过一些老师。
那一巴掌很重,几乎把洛兰拍倒在地上,没有神性来强化身体,她的鼻子和耳朵中都流出血来,视野也是一片模糊。
她懵过去了。不知道事情为何为有如此大得落差,这一巴掌几乎是把她从天堂拍到地狱,那张精致的脸庞肿起,她捂着耳鼻,跌跌撞撞,跪坐在墙角。
就算是惩罚部下也不该是这样的,刚才那一下再重点,完全能把她扇成脑震荡。
他难道不是来救他的吗,他难道不是来保释她的吗,否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一个一个回答。刚才那巴掌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安德鲁逼近了墙角,缓缓蹲下,一把扯住洛兰的秀发,将其拉起,凶狠的目光透过镜片,冷冷地凝视她。
“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这个比蜣螂还要肮脏的虫子居然敢袭击大小姐,是活够了么?要按照我的意思,你身受车裂之刑也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大脑在嗡嗡作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是啊,安德鲁站在这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忠心耿耿地,替他的主人来报仇。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袭击莉蒂西娅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洛兰勉强地抬起来,看见了对方饱含怒气的眼神,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但毫不怀疑蕴藏在其中的杀气,因为那对眼睛里像是要跳出狮子来——原因仅仅因为自己打伤了那个大小姐。
洛兰满怀着恨意,她恨莉蒂西娅夺走了也许该属于她的目光,因此她忍不住向莉蒂西娅动手,一切全部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但他不知道,他心里只有自家那个明艳而又素雅的主人,那个美丽动人但看上去却根本不会笑的大小姐。
所以他会反过来凶狠地打她,完全不领会她的心意。那一巴掌就像冷水,把她心里燃起的希望浇灭。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是的,你对我还有用,我需要你的神权,所以我会来到这里,但我不是来保释你的。”
安德鲁的声音毫无起伏,很冷,这是他隐藏在恭恭敬敬下的真实面貌。真如神月说的,完全是一副暴徒的嘴脸,好像张口说话都像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那么?”
刚刚被浇灭的希望又有些死灰复燃了,还对他有用就好了,还对他有用就好了。那么他也不会彻底的忘记我——
“我是来劫狱的,因为我已经不是学生会会长了,把你带走只剩下这一条。”
“学院把你罢免了?这不可能。”
“他们没有罢免我,只是我单方面选择了反叛而已,在埃俄罗斯峡谷的一役中午唤醒了沉睡在山谷中的神灵,我借神叛出了学院和家族,同时想借神之手毁掉那些在大小姐旁边的家伙,但神失败了。”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如果你不这样做前途一片光明,以学生会会长的身份毕业出去,等着你的是大家族的族长亲卫队队员,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而且很正常。”
安德鲁松开了手,让洛兰靠着墙坐下。
“只要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如果按照你描述的轨迹走下去,我一生都是在做仆人,是懦夫,是没有权力和地位的人。你眼里的我虽然很风光,是会长,是族长亲卫队,但是那样的我是最没用的,我护着心爱的宝物,可族长一句话就能叫我的宝物消失。”
他站起来身来,慢慢地踱着。
“我的宝物消失之后,我也不能抱怨,我要更殷勤地侍奉主人——然后把她,送到别人怀里!我不想那样,我选择了在他们夺走我的宝物时,反抗他们,然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用干。自然而然地就会成为逃犯和背叛者。”
安德鲁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兰。
“我们都可以拥有珍贵的东西,但能不能保护就得看我们。没有力量的话就不配拥有,因为那样会是不幸,他珍贵的东西别人能随意夺走。”
他身后浮现出了缥缈的黑暗,那片黑暗呈现为人形,看不清面貌,具有修长的四肢,但两米开外的身躯极具压迫感。
黑影像捏住皮球一样捏住了洛兰的脑袋,将她提起。
“我的时间比较紧,到地牢里也是偷偷摸摸的,所以我现在要听到你的回答。”
接着安德鲁本人也动手了,他手中握着一杆大口径的线膛燧发枪,枪口抵着洛兰的左胸,那里是心脏。
“你愿不愿意继续跟着我?同意我就带你离开,不同意我就开枪。你现在是有案底的人,五个月刑满释放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对大小姐图谋不轨。”
开枪的话,就不是心脏被打穿的问题了。洛兰盯着那冰冷的枪管。这种口径的枪械,一般是用来对付重甲或者持盾的敌人,如果是直接对着脆弱的人体开枪,那么恐怕整个上半身都会不翼而飞。
“老天把你生为旁系可真是个错误,你要登基为王天下估计得大乱。”
回应她的只有一记耳光,把那张白净的脸打得淤血,眼角也被打裂,如果洛兰低下头,那么血就会像水一样滴下。
“我没时间陪你聊天,该说的都说完了,给我你的答案。”
她虽然被打,但却意外地欣喜,因为她还被受到重视,还有用。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我答应真的有用么?在你眼里我可是危险分子。”
“这没有关系,你虽然危险但是有用,能利用的东西我会用尽的。”
“在没有价值前永不抛弃?”
“只要还有用,哪怕在地牢里我也会来找你,就像现在。”
“那我同意。”
洛兰忽然笑了。
他亲口说了,他亲口说了!在自己失去价值之前永不抛弃!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他喜欢自家的大小姐都随他去喜欢好了,暂时把要求降到最低好了,只要他不放弃自己。只要他眼里还有她,无论怎么样都好!
但如果他的眼里没有我了,那我就去把他的眼球挖出来。
洛兰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简直是欣喜若狂,原本只有火苗的希望现在是熊熊燃烧。
她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不管怎样都必须是她的,必须要在她身边。
“很好,我们该走了,在学院发现我们之前。刚才这座牢房的空间被独立了出来,但我解除的那一刻我们就会被发现。”
安德鲁收起了线膛燧发枪,转身按向外走去,他仿佛没有看到那铁栏杆。
“那么我们以后的敌人是谁,你背叛学院又想实现哪些?”
“没有哪些,我的目标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大小姐夺回来,至于过程、方法,并不重要,只要最终她还在我身前就可以了。”
洛兰握紧了拳头,但最终她只是抖了抖肩膀,没有说话。
PS:这两个章是描写一下反派,嗯,就是个彻头彻尾主人控和病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