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吗?’看着被保卫队的人送回来的陆毅人,小栗不由地惊讶起来。保卫队是社会的安全保障,任何治安问题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出手,而一般要保卫队亲自找上门的事,几乎是寥寥无几。
‘有人目击到你家的孩子遭遇暴力行为并通报了我们,不过我们赶来的时候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好像是有别人介入了。’为了使陆小栗不那么惶恐,一位保卫队员解释道。
‘真是好险呐,还好有一位玉门中学的学生出手相助。’毅人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什么?玉门的家伙?’那个队员听见这个名词,表情也增添了一丝不屑,耸了耸肩,‘那就不用去着手调查了吧?’
‘是啊,毕竟是垃圾回收场一样的地方,就随他们去吧,我们的职责是保护重点中学学生的安全啊。’
‘这些只会打架斗殴的渣滓,谁会去理睬啊?真是的。’让毅人没想到的是,仅仅是他的随性一语,就引起他们如此的评价。
‘那就这样吧,我们还有别的公务。小子,还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啊,不要在这么冒失了。’保卫队的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带着其他两个人走向了电梯。
毅人没有说话。原来是这样么,一个今天救下了自己的人,竟被如此不堪地鄙视。都是同样的年纪,都是仍在拼搏的学生,就因为环境的缘故受到差别甚远的待遇。公平社会?教育平等?别开玩笑了,连人自己的观念都无法改变,谈何改变社会?四方的表情,有嘲弄的意思蕴含在其中吗,也许他的内心根本不曾在乎这些低俗的眼光。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快点进屋啊!’小栗姐姐的声音把毅人拉了回来。小栗一边帮他放拖鞋,一边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哦,你被国防部征召的事情。’
‘啊?已经通知你了吗?’在感叹信息传播之快的同时,毅人也想打探一下小栗的看法,‘你也觉得很不可理喻吧,对吧!’
‘的确有些舍不得你呢,毕竟我也照顾你那么久了,我还指望着你能帮我分担些职责呢。’毅人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不过小栗接着的话又让他低沉下去,‘不过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还盼望你能去帮我求个情呢...’毅人垂头丧气般委屈地说道。
‘就算我想,我怎么帮你求情啊,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个平凡的画师而已。’小栗也只好苦笑起来。
‘真是不幸啊...’沉重地呼出了一口长气,毅人无法想象,所谓的新生活该会是怎么样的。与家人和朋友渐行渐远的日子,哪怕再如何快乐,也会是心灵上的折磨。
‘没办法的事情呢,你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呢,’小栗上前用双手抱住了毅人,把头贴在这个已经快要成为真正男子汉的胸口上,‘姐姐也只好为你加油了喔。’窗外的世界依旧精彩,自己的颓唐不能改变什么,而努力却足以改变自己。即便是候鸟也要为自己生存下去而不断奔波,更何况是久远的人生呢,就当作是上天给予自己的人生考验好了。毅人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沉沦的暮色继续闪动着,和毅人家一样的高层公寓,却和毅人去学校的路线相反,夏晔然回到了家,并没有像以往自顾自埋头进入自己的世界里。
‘妈妈,这个礼拜天我要和毅人出去一趟啊。’晔然从自己杂乱无章的书房里走了出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
‘当然可以啦,朋友之间嘛,不需要和我说的。’晔然的母亲是个很温和的人,盘着头发,认真地做着家务。她头也没有回,整理着混乱的厨房。
‘哈哈,是陆毅人啊,那当然没问题啦,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我还有些担心呢。’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父亲不当回事地笑了起来。晔然的父母早就知道了毅人的存在,由于从小就是晔然的玩伴,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外人。他们也邀请过毅人来家里做客,不过似乎都被他委婉地拒绝了。
‘大概以后也很少有机会了吧,有件事一定要在他走之前,告诉他。’声音细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晔然缓缓着吐露着。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就连自己最知心的朋友,都不了解。一定要说出口啊,即使不是那么坦诚的事实。
加奈子坐在自己房间上的那张大大的床上,房间的吊顶似乎很华丽,古典的墙纸和精致的家具凸显着轮廓。但由于没有开灯,昏黄的色调让人无法辨别。不过,她的父母不和自己住在一起,但是保洁工作却可以自己十分完美地完成,和房间如同工厂的晔然完全相反,甚至不需要聘请保姆,就可以一个人动手完成起居。她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仔细地按动着唯一的光源,手机屏幕。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终于交到朋友了,也许时间很短,也许他很快就会离开了,但是我依然很开心。能够拥有朋友的感觉,真是太棒了。’看着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加奈子望着窗外金黄的景色,好像炽热的火焰。
三人此刻分享的,是同一个景色。
这次的毅人没有自己骑车,他叫了一辆的士。上城的出租车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平坦的大道上徐徐前行,排列纵横的道旁树与毅人擦肩而过。还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被筛选了出来,他们是否和自己抱着一样的心情?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有自己的梦想的,无论是博士导师还是保洁人员,没有梦想的人类与尸体无异。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那么让人满意,灰蒙蒙的云层覆盖了大片的苍穹,虽然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但感觉仍然要下雨。
很快这辆随处可见的廉价出租车就到了晔然的家门口,看见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家伙背着包在外面等候,毅人打开车窗,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快上车吧。’
夏晔然轻轻地回应了一句便快速地坐在了后排的位置上。等着晔然坐上后座之后,毅人从前排扭头对晔然说道,‘你真的确定要一起去吗。’
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晔然依旧笑了出来,‘都到这里了,总不能扔下朋友不管吧,不要再多问了啦。’
‘那我们再去接一下加奈子,她非要说她也要去哦。’
‘诶?她也一起吗?真是执着的人呢。’
‘哈哈,你不也是吗。’毅人也笑出了声。
在翻过了开发区的一座小山后,不知不觉间,车子缓缓停靠在了加奈子的家门口。这是一所欧式的大宅院,华丽的哥特式建筑显示这这所房子主人的气派,米黄色的大理石外表透露出豪华的气息,黑色的铁栏杆却彰显着不和谐的冷峻气氛。楼房前面是非常宽敞的花园,大小不一的花坛镶嵌在其中作为点缀,只不过好像很久都没有修剪过了,原本美丽的花丛却看上去有些杂乱。中间矗立着很显眼但又很搭调的花式喷泉,涓涓的流水在清澈的池子中做着循环,泠淙的水声很轻柔地回荡在庭院之中。大概是天气阴沉的缘故,原本气势恢宏的住宅却显得有些不友好。在铁门两端带有花纹的石柱面前,毅人看见了正在低头看时间的加奈子。
‘哟呵,我到啦。’坐在副驾驶的毅人向她摆了摆手。
‘好慢哦,我都等了很久了。’加奈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还是笑着坐上了后排。
‘唷,你好啊。’加奈子上车后,晔然向她问候道。
‘啊,啊,你好,晔然君。’有些不知所措的语气。看得出来,加奈子似乎有些害怕毅人的这位铁杆兄弟。
还没等车子起步,毅人就想把满肚子的疑问倾泻出来。‘那个,我说加奈子。’
‘嗯?’
‘没想到你家的住屋可真是大,在开发区竟然还有这样神秘的地方,真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啊。你的父母呢?’
‘父母?我的父母不和我住一起噢。’
‘那...’
‘我是独居的啦,一个人住在这里。’加奈子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看着回过头来的毅人。
‘一个人?!住在这样的豪宅里?那肯定有仆人和管家之类的吧。’
‘完全没有这回事,那栋房子是父亲特意留给我的,他们都在外面工作,就只有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啦。’
‘那可真是,有些乏味了呢,独自住在空旷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毅人也想不出回答什么好。
‘啊呀,看来是毅人想去亲自陪陪这位寂寞的千金大小姐了呢,果然是超级色狼。’晔然左手撑在窗边,一脸残念地盯着加奈子的丰满的胸口。
‘我说你啊,不要信口开河好吗?’毅人假装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变态...’加奈子脸红着把头扭向了一边,嘴里嘟囔着。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我啊!’毅人就像是被晔然弄得抓狂了那样挠着脑袋,司机则继续沉默地驾驶着,但是车内的气氛的确活跃了不少。
‘不过,加奈子的确很让人佩服呢。’毅人突然会心一笑。
‘哈?’
‘作为一位年轻的大小姐,竟然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所有家务什么的,和我印象里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有很多差别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父母每年都会来看我一次,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
习惯,加奈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的生活了,这样无所谓的话她可以轻松地,甚至笑着说出来,其实她自己也是很坚强的人呢。像是要安慰她,毅人继续说了下去。
‘有空的话,真想去加奈子的家里做客啊。’
‘啊!是吗?真的可以吗?’加奈子的眼神里突然露出了一丝喜悦,但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你不是马上就要...’她欲言又止。毅人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谈话反而被这随意地话搞的沉默起来。
‘总会有空的吧,毅人那懒散的家伙。’原本不说话的晔然撑着脑袋,继续看向窗外,吐出了一句话。看着另外两个人没有作答,好像没有理解的意思,他只好提高嗓音,‘毅人他又不是一去不返了,总会回来的吧。等他回来再一起聚一聚不就行了吗。如果不让他回来的话,我可是要去投诉非法拘留的噢。’虽然是无心的话,但却不怎么的,让毅人和加奈子感觉好受了许多。
‘是啊!一定会回来的!’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充斥了毅人的内心,透过前挡风玻璃,出租车正在行驶在进入中心区的大桥上,江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行驶的游艇若隐若现穿梭在中间。前方熟悉而又陌生的中心区,用自己朦胧的钢铁丛林正在欢迎再度光临的他们。
绿色漆底的出租车在城市的中央行驶着,雾变得愈发浓郁,钢筋混凝土营造出来的超级金融中心,摩天大楼几乎快要戳穿天空。人类可以想象到的资本产业都可以在这里寻觅,就是这一片在浓雾下显得更加诡秘的丛林,让多少人一夜暴富,又让多少人为之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