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开学第一个小礼拜天。
暑假刚刚结束的这个时候,天气还十分炎热,所以在下午上完两节课,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我决定去人比较少的社团活动室去写作业。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趟化学老师的办公室,来拿晚自习要发下去的卷子。
这是身为化学课代表的职责。
拿上书包,从位于一楼的教室出来,走过一个走廊就是教师办公室,我轻轻敲了敲门。
不过,没有反应,我试着推了推门,门上了锁。
没人吗?
心想着,平时都是这个时间来到这来拿卷子的,怎么今天没有人啊。
……嘛,晚自习之前再来拿也不是不行。
社团大楼位于教学楼旁边,它们两栋建筑之间由一个天桥一般的通路连通着,许多学生正在那里奔跑着。
在走廊上奔跑是不行的,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上班级风纪的分数表上没有这一项,所以也就没有人会在意了。
会给班级扣分的,大概就是有没有穿着校服,佩戴校徽,然后眼保健操的时候有没有偷眼。
我所加入的社团,是一个叫做“智力提升部”的社团。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社团。
不过,我本身就对这些杂事没有多少兴趣,因为我不是热衷于兴趣的人。
对我来说,最为踏实的就是安静地在空白的试卷上填上答案这件事了。
我之所以加入社团,只是希望能够在学校里面有个相对比较私人的空间而已。
社团大楼总共有五层,我所在的社团活动教室是在五楼最角落的教室——而且原本是仓库来着。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这么可疑,社团教室又偏僻的社团会吸引我?
嘛,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到成立这个社团的人——余雨了。
她母亲和我母亲是高中兼大学同学,大概是因为上一辈的交情和各种机缘巧合,她和我是同一家医院出生的,现在她是我同班同学。
因为每周换位置的原因,所以她有的时候会做到离我只隔一个走道的距离——大概一个月有三周时间吧。
……嗯,每个月就一周时间能够好好听课。
只要余雨坐在我旁边,整堂课就会不断地有各种纸条飞到我的课桌上。
啊……——
先不提这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我之所以加入这个社团也是她的原因。
理由的话,就是学校规定,不准有单人社团,这样实在是太浪费社团教室了。
我还记得那天余雨拉着我,跑到总务处,那时她告诉我说,老师要找我们两个人训话。
丝毫没有怀疑的我,被她拖拽着的路上,脑子里想的是:
——我做错了什么?老师要叫我去总务处,话说余雨也犯错了?是不是要被思想教育了?
结果到了办公室内,面对那些老师,余雨却说:
“看,这样人数就够了吧!”
什么人数够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总务主任老师看向我。
说实话,我是个,一旦被长辈盯着就会紧张起来的人,所以我没能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而是默默和这位穿着朴实的中年教师对视。
然后他点了点头,擅自理解了什么,接着说道:
“明白了,那好吧。”
然后他就在某个文件上,盖了个章。
出了办公室,我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虽然一开始想着要立刻回去澄清误会,但是余雨拼命拉着我袖子,拽着我,试图和我讲道理。
讲道理,这是欺诈。
不过,余雨对我说:
“——有什么坏处嘛!加入社团也不会少块肉!——也不会浪费时间!我向你保证!你要学习我不拦着你就是了!”
我被说服了。
看她的样子,我再不同意,她就要跳上来挂我身上耍赖了,那可不行。
而且,不浪费我学习时间的话,那也无所谓。
向老师澄清误会,说实话,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么做,因为我不喜欢和老师对话。
无意冒犯,我想,谁都不怎么喜欢和老师谈话吧,至少我是这样。面对师长,我总是觉得放不开,不敢说话。
那之后就如余雨所说的,我虽然加入了社团,但是我的高中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
这样平稳的生活我并不抵触,不如说十分适应,所以我高一一年都没有离开社团。
除去余雨老是在社团里面搞一些奇怪的社团活动——比如搭多米诺,弄各种棋牌和写像是密码的东西——让我时不时分心之外,我还是挺喜欢去社团活动室的,感觉比教室里要安静。
今天也是一样,我抱着能够静下心写完身后书包内的所有试卷,度过一个充实的下午这样的期望,走向社团活动室。
但是没有想到,今天社团活动室内,不只有余雨。
走到五楼,走廊最深处,那间仓库——我的意思是社团活动室——的门前,我听到里面有陌生的人声。
我拉开门,看到有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坐在本来属于我的座位上。
这是谁啊?
她看到我进来,似乎吓了一跳,然后站了起来。
我转过头,余雨今天也依然坐在她的那把折叠椅上。
她嘻嘻一笑,对着我挥挥手。
我随意摆摆手算是回应她,然后再看向那个客人。
不是我们高二九班的人,是别的班的。
这点我相当肯定,毕竟我是化学课代表。
已经收发一年的化学作业和试卷的我,已经把全班的姓名和样子都熟记于心了。
没有这个人,我很肯定。
于是我问出一个十分正常合理的问题:
“你谁啊?”
结果,这位女生,还有余雨,她们都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一时间迷茫起来的我,看向余雨,既然她刚才一副自然和这个女生对话的样子,那她一定认识她吧。
我对余雨说:
“这谁啊?”
“……涛涛,你真的不知道吗?”
怎么?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吗?
我又端详起造访我们社团活动室的这位女生。
……哦,怎么说呢,她挺漂亮的。
或许是校花之类的人物吗?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抱歉,对于这方面我因为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去搜集情报。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啊。
“哎……涛涛盯着女孩子看,然后流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你说什么?余雨,你又信口开河。
我并没有流露呆滞的神色。
“我真的不认识。”
我这么说了之后,一直不开口的女生突然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啊,为何?
她突然显得有些失落,她用细小的声音说:
“——啊啊,果然我所做的工作,同学们都不是很满意啊……我真是太失职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我被余雨狠狠瞪了一眼,她的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只有一个:
‘你去死啦!’
我为何要去死?
用眼神反问之后,我再次——谦虚地——向余雨求教。
“这位到底是?”
余雨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然后说:
“……高二十班,学生会长。”
——什么!?居然是学生会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学生会长都不认识,实在是太失礼了,都是我的错——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
学生会长哈?
那是作为一个高中生,必须要认识的人物吗?
反正我也不用把收起来的化学试卷交给她,也不用通过她来拿取接下来晚自习的化学作业,无论我是否认识她,我的工作都不会受到影响。
结论:我并不需要去死。
“孙静会长,这位毫无反省意思也不知何为道歉的无礼貌男生叫谢晓涛。”
余雨对沮丧的会长大人如是说。
——就好像我是聋子,并不能听到她的坏话一样哈。
“孙静会长吗?你好,我是隶属这个乖戾不知体谅的任性女生所担任社长的奇葩社团的社员谢晓涛,多指教。”
余雨啪地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对我喊道:
“象棋单挑!看我不打哭你!”
谁还跟你下啊?
“——那个。”
就在我和余雨对瞪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孙静会长同学,虽然似乎对我有些戒备——应该是对男生犯怵吧——但是她打断我们之间的争吵,说道:
“其实,我想,如果能够得到作为男生的谢晓涛同学的观点作为参考的话,帮助会更大,所以谢晓涛同学,请务必帮助我——另外,没能做好学生会长的工作十分抱歉~!”
她突然向我低头鞠躬谢罪。
除去最后一句完全没有意义的废话,我把她的话在我的脑子里过了一边。
然后,并不能听明白。
余雨则是表示:
“抱歉,静静同学,作为男生,我不觉得他有任何参考价值。”
呃……静静同学是什么?
孙静同学惊讶极了,她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我看,然后用提高了很多音调的高音说:
“你不是男的?!”
“喂,你的礼貌呢?”
这太过荒谬的误会我都懒得解释了。
难怪你干不好你的工作啊会长大人,这么迷糊——虽然我压根不知道学生会长是干什么工作的。
学生会长收发卷子吗?
我对余雨问道:
“她是来干什么的?”
“唔,说起来,我都忘了,涛涛你刚刚才来还不知道状况啊。”
居然说忘了,这是怎么个遗忘法啊?行不行啊,年级第一名?
余雨对孙静会长同学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依旧以怀疑的目光撇了我一眼的会长大人坐下来——都说了我不是女的了,话说你占了我的座位,那我怎么办?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直接转身,回教室去写卷子的时候,孙静同学开口道:
“——那个,虽然有点唐突,我有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因为我听说,这里是‘智力提升部’,聚集着全校最聪明的人——我想借用两位的智慧!”
孙静会长说着又低下了头。
真是诚意满满的拜托,我心想。
——啊,虽然内容很扯淡就是了。
话说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成为全校最聪明的人的聚集地了?
我看向余雨,只见她吐了吐舌头:
“诶嘿~!”
——‘诶嘿~!’你个头咧!
这种标语,是想吸引新人进来,然后剥削我平静安宁的学习时光吗,可恶啊!
为了之后能够就这件事情好好质问自作主张,我是社长我最大,毫不考虑社员感受的独裁者余雨,我打消了回去教室的意思,而是走到角落搬了一张新的折叠椅来到这个方木桌旁边,展开椅子坐下。
“孙静会长,你误会了,我们这里不是什么万事屋,如果有烦恼还是去找老师商量吧。”
我对孙静这么说了之后,她的表情产生了反应。
……看起来我说到点上了,孙静她看起来很纠结。
她回答我说:
“其实,这件事情不怎么方便和老师说。”
……哦,是吗?
不方便和老师提起的事情。
啊,我的直觉在告诉我,在警告我,赶紧结束话题,不要再理睬这个会长了。
但是余雨却说:
“哼哼~静静你可以相信我们,我们的话一定可以——”
“为什么找我们?去找你的好友不就行了?”
我遵循自己直觉,打断余雨的话,试图推掉这件事——我去!
余雨,你敢踢我,看我不踢死你。
因为我打断余雨的话,似乎让她不是很爽,结果我们俩就在桌子下面打起了小架。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的态度是不会变的,我不想帮助会长——虽然不知道她的烦恼是什么。
毕竟我不认识孙静——虽然她是会长。
我没有义务帮她啊,这种麻烦而且似乎会很浪费精力的事情会减少我学习的时间。
不能在试卷上填上答案啊!
那种痛苦,你能理解吗?!
我等着孙静会长大人,看她还有什么理由,结果出乎意料的,她沉默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这时,我的直觉在告诉我另外一件事。
看着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孙静,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好像闯祸了。
她不会是在哭吧?诶?
我说了什么?等一下?
我既没有提她老母,也没有提生殖器吧?刚才是怎么了?
余雨也不再冲着我踢腿,而是对孙静说:
“我是社长,我说了算,静静你别听他的~我们会帮你的!”
看,这就是独裁者。
不过,算了。
我叹了口气,女生真是——怎么说呢——弄出这种气氛,让男生无法开口拒绝。
有点小狡猾啊。
不过,余雨说得对。
她是社长,我是社员。
——看来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就要被无意义地浪费掉了。
余雨她伸出手,探出自己短小的身子——竟然就抚摸起会长大人的脑袋来了?
礼貌呢?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余雨还是让孙静会长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说道:
“我们会帮你的——把刚才对我说的事情,再对涛涛说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