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老师没来的晚自习教室显得有点嘈杂,我从活动室避难结束——主要是为了回避同学们的提问——回来收化学作业。
这一节课我都得在这里忍受旁人的视线啊。
而且没卷子可写。
……话说我明明是把明后天的作业都写完了,为何感觉起来比平时还闲啊?
就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我的同桌周凯突然向我这么请求。
“涛哥!教教我!”
哦?请教问题?
我还在想,他是不是终于要开始认真学习了,结果他说:
“你和余雨是怎么好上的?”
这一边啊。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
因为并没有好上,我该怎么像你解释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我反问他:
“你为何想知道?”
是没有想到我会反问吗?大概是的。然后他大概也看不出来我其实并不关心他询问的理由,我之所以会反问他,单纯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而已。
果然,他没有察觉到我的敌意,对我说:
“这还用说吗?”
不,就算你这么说,然后这样看着我,我也不能凭空想出来你问我这个问题的理由。
首先要申明的一点,我现在之所以无所事事,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把明后天的卷子全部都完成了。
不像你,你是只是完成了抄写工作。
讲道理,你这样迟早会出现问题——嘛,无论是老师,还是你的家长恐怕都已经要说得你耳朵起茧了,我就不提了。
周凯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接话头的意思,便苦笑着对我说:
“——我也想要找个女孩啊。”
怎么,居然公然宣言要违反校规,胆子不小啊。
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什么?身患绝症所以要赶紧为家族留种?哦,那还真是辛苦啊。
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想出来的这鬼理由。
我追问道:
“为何?”
“什么为何?”
他一副无法理解我提问缘由的表情,于是我解释给他听说:
“为何你要找个女孩?”
我本以为他会说出一大段道理,因为他刚才拜托我的时候态度十分诚恳。
我想他应该有着十足的理由。
结果证明,我想得不对。
他似乎是楞了一下,然后迷茫了起来。
真是让人吃惊,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多少烦恼的。
看起来他是没有想出结论,他先是扁了扁嘴,然后咧嘴一笑,打趣我说:
“——我总不能找男的吧。”
这还真是,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我转过头不再理会他,但是他或许是太迟钝了,或许他的脸皮比字典还厚,他依然没有理会我的恶劣态度,而是继续冲我搭话说:
“涛哥,别恼啊,我实话这么说吧,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性取向吗?”
“诶?不是,就是说那个啊——哎涛哥,跟你说话有点累啊。”
他说什么?我都会把我的问题解释清楚,所有语句都有着完整的语法,不像你,说话都不带宾语。
应该没有比我更容易交流的人了吧,莫非是你的语文水平欠佳吗?
这个平时都只会求我给他抄作业的同桌,此刻苦笑着对我说:
“说实话,我就想要一个女孩当我女友——涛哥,这话我就跟你说,我其实心里不知道要和她干什么。”
“哦?难道不是和她干你在寝室里面常讲的那些黄段子中的那些事情吗?”
周凯慌了一下,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是啊,明明你在寝室的时候讲得那么大声到了这里就怂成这样?——我知道了,别慌,没人听见放心吧。
原来如此。
我稍微总结了一下周凯的意思。
他不知道他为何要找一个异性,也不知道找来异性陪他后,要和那位异性干什么。
在我思考的时候,周凯盯着我脸看了一会儿,琢磨着什么,然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
“涛哥果然还是涛哥。”
这是什么废话?我当然是我。
几个意思啊?
说话别说半句啊?
看起来,我这位的同桌语文成绩不行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成绩不好的他比起赶紧看书学习外,更希望跟我讲空话——我已经写完了作业了,你呢?
在我看来完全没有上进心的同桌对我说:
“涛哥,那些话题,我们男生之间讲的时候,其实是没有任何邪念的啊。”
“那些话题?哦,你指(不可描述)吗?”
周凯没有明说的话题是什么,我还以为我意会到了,结果回应我的却是一段沉默。
他重复道:
“涛哥,那些话题,我们男生之间讲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太多邪念的啊。”
……嗯,我本来是信了的——关于‘没有任何邪念’这一段话。
你为何改口?
周凯没有看穿我的心思,而是对我说:
“其实涛哥你要我给你讲完整的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但是知道涛哥这样的人居然比我先得手——虽然对象是余雨倒是意料之中——不过还是让我有点受打击啊。”
周凯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和,看起来这些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嘛,虽然里面的用词有的地方——比如‘涛哥这样的人居然’——让人火大,不过我呢,终于理解了周凯的意思了。
我总结道:
“——你发情了啊。”
“不,那个——啊!我就知道,我也没指望涛哥怎么理解我,但是我多少还期待涛哥能够稍微有点别的感悟的啊!”
他突然双手抱头,似乎十分嫌弃我。
搞什么,不是你先向我搭话的吗?而且我的理解哪里不对吗?
我本以为话不投机,我和周凯的交谈就这样了,结果同桌他把手从自己的脑袋放下,话锋一转说:
“——说起来,余雨是喜欢涛哥的哪里啊?”
你说她?
不知道啊,因为她喜欢我的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并不真实的情况?
我回答道:
“……她可能是无聊了吧。”
考虑着她平时老是缠着我的动机,我想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看懂她脑内幻想的观众。
可悲。
那个人居然是我。
这就像是看到数学公式‘1+1=’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思考‘2’一样,我能理解余雨的想法,这个能力是被动。
只是因为待在一起时间久了。
于是我又补充道:
“周凯你可能不知道,她是个怪人。”
“哎~涛哥不用紧张,我是不会跟你抢她的啦~”
嗯?这对话是怎么回事?
看着周凯嘻嘻笑的脸,我并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我怎么都无法从逻辑上把他的回答和我的话语联系在一起。
前提:余雨是个怪人。
周凯的回答:他告诉我不用紧张。
……为何?
就在我试图深入思考的时候,周凯他打量着我,说:
“涛哥,你会不会改变呢?”
“会啊。”被打断了思路的我这么回答他。
毕竟每天都有认真听课,写作业,我想多少能够变得聪明一些吧。
……下次能不能拿个第一呢?虽然和余雨在一起时间这么久,我早已不再像以前那么执着了。
人是会进步的。
我这么回答他之后,周凯笑了起来。
他说:
“恋爱真好啊。”
……
嗯,这逻辑是怎么接上的?上一个逻辑断层我都还没想明白,这里又出现问题了。
为何扯到恋爱了?
我忍不住问道:
“为何?”
他高兴地说:
“恋爱当然好啦——啊,涛哥你可别笑话我,好像我跟少女一样期待这种东西。”
不,我不想笑,倒不如说感觉问题和回答并不匹配。
我只好具体我的问题:
“为何扯到恋爱上了?”
周凯先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他推了推我的肩膀说:
“羡慕你啊当然是!要向你学习啦!”
我觉得我应该有更加值得你学习的地方——比如学习。
他又加了一句说:
“这些话,我就跟你讲啊,涛哥。”
其实我并不怎么想听。
“为何是我?”
我这么随口一问,周凯耸了耸肩说:
“有些事情不太想开玩笑,涛哥你不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所以我跟你讲。”
他露出和平时一样,吊儿郎当——却自称是阳光的笑容,说:
“——我还是挺烦恼这件事情的。”
烦恼。
恋爱啊。
周凯这家伙,明明都不知道对象,也不知道找了女友要和她干什么。
就这么开始空烦恼。
——嘛,随便他吧,我也不是特别执着于时间价值的人,虽然我追求学习效率,但是我喜欢沉思,那种在别人看来和发呆无异的行为,恐怕也是浪费时间吧。
他自己的时间,随便他自己规划吧。
就在我以为我和同桌的空话时间结束,我的时间就要恢复平静和无趣的时候,周凯他居然还没完。
他突然说:
“——说起来,最近学生会长也找到了男友了的样子。”
不,别看着我说这话,我可不会接你的话头。
让我沉思一会儿吧,不然我去化学办公室看看有没有大后天的试卷——嘛,应该没有。
周凯这人有一个特点,他的脸皮可能比运钞车的装甲还厚,他也不管我有没有无视他,他就接着说:
“还传涛哥你就是男主角呢,不过我可一点都不信。”
这就是下一个话题吗?
我们之间的话题还真是稀少,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
周凯继续说道:
“——毕竟涛哥是涛哥啊,怎么可能呢?”
不,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看起来再怎么无视他,他也会纠结过来。
我叹了口气,回答他:
“我第一次知道孙静她这么有人气。”
“看!”
周凯他语气一变,说:
“直呼其名,果然是涛哥。”
先不管他的这句废话是什么意思,孙静的事情确实是这几天我头疼的原因之一。
是时候参考下别人的意见了吗。
虽然我没有义务帮余雨——啊,她今晚也逃掉晚自习去十班了啊。
我没有义务帮那个好事的‘侦探’思考,但是我现在卷子都写完了。
闲着也是闲着。
既然提到了,到了我的脑海里了,与其费力地将这件事赶出大脑,我想我干脆思考一下吧。
于是我把脸转向同桌:
“周凯,关于孙静我有事情要问问你。”
“啥事?先说好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之外,我不知道别的了,可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说给你听。”
不要紧,我考虑到了。
我问道:
“周凯,你吃过过桥米线吗?好吃吗?”
周凯楞了一下,然后他疑惑地咧开嘴:
“嗯?这话题的逻辑是怎么连上的?”
“你不用管,只管回答就是了。”
说明很费时间,我打算如果他实在不愿意被蒙在鼓里就告诉他——我基本上就是这么对付余雨的,先试试能不能省时间,少花费点口舌。
嘛,余雨那边的情况,通常是不行,她的好奇心如同洪水。
相比较之下,我的同桌就显得好多了,他看上去有点不痛快,但还是说:
“——我有时候和茹莱吃夜宵的时候,会去吃吃,过桥米线对吧,其实南校门后面拐角有个摊子。”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方向。
稍微等一下。
“……为何你们能出校门?”
周凯‘啊’了一声,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那样,卡在那里不动了。
然后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涛哥,你不是那种会出卖兄弟的人对吧,我可知道你。”
——少来这套,别凑过来,热死了。
——把你的手从我肩膀这里拿开。
“学校的保安不拦你们吗?”
我这么一问,周凯的声音都降了好几度,他压着嗓子说:
“涛哥,其实你不知道,就是南门那里花坛深处,有个地方围栏少了一根栏杆。”
原来如此。
对于这种连学校的保安和教师都不知道的安全隐患,你们倒是知道地很清楚啊——从刚才对话的语气来看,似乎还认为这是常识。
看来少栏杆的地方不止一处啊。
然后呢?你们就这么往外走?
“不怕被老程逮住跑圈吗?”
“涛哥!”
周凯突然一副被焦急的样子,他用大一点声的清嗓叫到:
“——这罪不至死啊!涛哥三思啊!”
算了,其实我也懒得管这个事情。
我摆了摆手,问他:
“好吃吗?”
周凯稍微为难了一下,然后回答:
“呃?你说那摊子里做的?涛哥,这毕竟是拿出去卖的东西,如果不考虑个人的口味,说好吃还是难吃,那当然是好吃啊。”
嗯,大概了解了。
我点点头,但是我还是确认到: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匿名给你送这种食物,应该不会是性质恶劣的玩笑对吧?”
“……涛哥,你在说什么?等一下,有人匿名给你送吃的?”
周凯察觉到了什么啊,只是在这和我交谈的三言两语之间。
我突然觉得奇怪,我觉得周凯脑子并不笨啊,为何成绩是倒数?
我还来不及解释事情经过,周凯却又抢着说:
“这等好事?涛哥别一个人,拿来分着吃了呗?”
……好吧,他成绩倒数也不是没有道理。
果然智商决定很多东西吧——这件事先不提,来看过桥米线的事情。
我思索了一下,然后对周凯说:
“——你刚才说,南门外有摊位卖?那附近还有其他的摊位吧,跟我描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