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对一个人说:——你喜欢看言情类的文学作品吗?
那个人大概会这么想:谢晓涛是个喜欢看言情类文学作品的人,想就这个为话题聊天啊。
不过这种结论只是人在言论的基础上,擅自臆测延生所得出的补足。
但是实际上呢?
会不会有人,在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这么想:
——谢晓涛想知道别人看言情类文学作品的理由。
——
——
——
周末的一个特色就是,能够让工作了一周的人的心情放松,以便这些人能够重置到周一那种精神满满随时准备工作的状态。
虽然对于学生来说就是半个月了。
考虑到接送学生的家长也要上班,学生来上学的时间其实不是周一,而是周日的下午。
走进教室,里面的风景还真是一如既往啊——死气沉沉的。
虽然人不多,他们都趴伏在桌子上,完全没有活力的样子。他们的脸上满是失落和厌弃,同时也充满了对欢乐时光不舍,充满了对周末这段时光的结束的哀伤。
嗯……前言收回。
周末并不能让人重置到精神满满的状态。
——只会是恶性循环,至少对于学生来说是这样。
今天余雨请假了,所以我一个人来了教室,不过,在晚自习开始之前,下午这段时间是没有事情的。
本来学校只要求了学生在晚自习前来学校就行了,不过我习惯早点来学校——毕竟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干。
先来教室把书包放下吧。
踏进教室的一刻,一个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呦,涛哥!”
让人能够联想到阳光少年的声音——真是可惜啊,光听声音周凯还算是个不错的少年。
我举起手示意。
然后我心想:我来晚了吗?
忍不住举起手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下午三点整。
——真是稀奇啊。
“豁,你居然来得这么早。”
我的同桌的话,一定是那种上课压着铃声进教室,下课广播一通电还没打铃就站起来催促我让开位置,要往外跑了的类型——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理解的。
周日的话,晚自习老师还没来,同桌就绝对不会现身,只有时间一到,老师现身前一刻,他才会出现并急急忙忙地进入自己的座位,假装自己已经自习很长时间了的样子。
没问题吗?我时常会担心他的成绩是否符合毕业要求。
可是,现在才三点,晚自习六点才开始,就算加上吃饭的一个小时时间,现在还有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我点点头,说:
“——终于被你家人赶出家门了吗?”
“喂,涛哥你说得太过分了吧。”
是吗?我倒是觉得学习态度成问题的你,不可能不和家里闹矛盾,所以这是一般的推论而已啊。
算了,我并不关心这个事情。
放下书包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干,因为卷子都已经写完了,在上周。
很多人都是周末不做作业,等到了来了学校,靠着晚自习时间来进行抄写,比如我同桌。
——难道说周凯这么早来学校,是因为作业量太多,害怕抄不完吗?
我把书包放好后,等着他开口。
一定会向我要试卷的吧。
啊,不出所料,他果然开口了:
“涛哥——”
但是内容不是我所预料的那样,他对我说:
“——这周末都干了什么?”
聊天?你作业写完了吗?
一开始还打算呛他几句话,但是想了想,或许他自己完成了作业也不一定。
刚才,那样一口咬定他是要抄作业,似乎对他有点失礼。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很空闲。
“——周末啊。”
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我开始感到有罪恶感。
“昨天浪费了一天,然后今天睡到了下午两点。”
——然后就来上学了。
结论:什么没干。
……真是不懂得珍惜时间啊。
同桌瞪大了眼睛,干笑着说:
“涛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抱歉,其实我是个懒人,或许在你看来我平时一直在写卷子好像十分用功,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一般人们对于懒人的认知,停留在时刻流露消极的怠工态度的人那种层面,但是不是的。
——人是有自制力的,基本上,稍微训练下就能控制住惰性。
懒散与否,取决于在不需要克制的情况下,一个人所做的行动会如何。
——像我,我不克制我能睡上一天,所以我大概是懒得不行的那类人了吧。
“那怎么了吗?你随我。”
我这么反驳同桌之后,同桌低下了头。
……嗯。
怎么,很罕见啊。
我还以为,他会厚着脸皮笑着,擅自把话题进行下去的。
——就像是他以前所做的那样。
但是他这么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我看着他的表情,他露出了和那时候,谈论他的烦恼的时候一样的表情。
——会让人焦躁的,不争气的,欠扁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我对他说:
“你有想法就说出来。”
“涛哥——”
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这样,先试探地,用较轻的语气喊别人的名字。
——或者绰号。
然后,他会抬起头。
哎。
……我跟他同桌也就一年,不过,人这种动物,虽然难以捉摸,却也不是没有规律。
我皱起了眉头,根据我的经验来看,通常,这种时候,他接下来的话有问题。
问题在——不是会给我带来物质上的麻烦,就是会给我带来精神上的烦恼。
——果然,还是要借我的试卷抄吗?
不过如果是以‘——我突然觉得’开头的话,那就不是麻烦,而是给我带来烦恼了。
“我突然觉得啊——”
——妈的是后者啊。
虽然我可能摆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让他一瞬间退缩了一下,不过周凯就是周凯。
——他的脸皮厚度,超过紫禁城城墙的拐角。
他还是说了出来:
“——涛哥其实很擅长恋爱?”
……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擅长?
我连恋爱是什么都还不清楚。
诚实地摇了摇头后,我回答:
“不是。为何会这么想?”
“其实我刚才想说,涛哥其实很擅长把妹——”
措辞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重复自己的疑问,问他:
“你为何这么认为?”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说实话,恋爱是怎么样的呢?
虽然我那之后也参考了很多文献,总结之后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心脏会产生变化?
——不是很明白。
不过我是个经常跑步的——拜余雨所赐我常被拖下水,被老程罚操场跑圈,间接地我锻炼出了一定体力。
——我的心脏很强壮,心率十分稳定,没有任何问题。
结论:
“——我绝对没有恋爱过。”
“哇……居然把话说得这么死……”
事实上,我所能接触到的事物里,没有对恋爱的准确描述。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似乎随着年龄增长,就自然而然地领悟了这种神秘的感情。
——是因为我阅历尚浅吗?
同桌苦笑了一声后,解释了他会这么思考的理由:
“是霍赞宇说的——啊,涛哥你可能不认识,是十班的我认识的人。”
霍赞宇?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啊。
话说回来,十班吗?
“——他莫非是坐在孙静后面第三大组第六桌右边,留着寸头的男生?”
周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涛哥觉醒了超能力!”
“你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不,可是涛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神奇的地方。
余雨上周调查的时候,我记得她提到过这个人。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周凯的疑问,而是继续提问道:
“那个人他说了什么?”
“哼哼,就算隐瞒也是没用的涛哥,周六的时候你的事迹马上就会传颂起来了。”
……那家伙在那里啊。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
“我干了什么需要被传颂的事情吗?”
“你在说什么啊,涛哥,目击者这么多,你一定是装作迟钝的样子对吧,哈,好一招欲擒故纵!”
不行啊,对话进行不了。
看来我怎么解释都无法逃离被戏弄的命运。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拉开书包拉链,把手伸进去,大概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能力吧,我只需要皮肤的触感就能知道自己所拿的是哪本教科书,每本教材的厚度给我的触感我不自觉地记下来了——随后我想起,我的书本里面没有夹着任何卷子。
——啊,习惯了之后就感觉,没有卷子写,果然好无聊啊。
……话说回来。
“——这周作业是不是有点少啊?”
“嗯?没啊,一如既往地多的要死啊。”
看我重新把书包拉链拉拢,同桌苦笑着说:
“涛哥你写作业的速度本来就很快了,最近更是突然开始变得更加迅猛啊,简直就像是进化了一样。”
……是吗?
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不过,确实有变快了一点的感觉——毕竟现在我闲下来了。
“俗话说量变产生质变,熟能生巧嘛,涛哥是不是悟道了?”
“我悟道?什么道?”
“——‘卷子道’!”
那是什么鬼,听着就很挫啊喂。
“所谓‘卷子道’,那是失传于武林已久的绝世武学之道——将卷子作为武器,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
哦,这样。
那些武林中人之所以闻风丧胆,是因为有人笑死了吧。
“——其将成叠的卷子做成钝器,凶残地打击对手的武学实在是——”
“——居然是物理方面的‘道’吗?”
周凯咧嘴一笑,摊开手说:
“玩笑啦。”
我摇摇头。
——好闲啊,我把手伸直,摊在自己的课桌上,不同于其他人,我基本不需要在课桌前堆上一堆教科书和放卷子的档案夹,所以我的课桌桌面通常是空的。
周凯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起来我还以为他会问我更加麻烦的问题——‘我突然觉得啊——’的开头难道不奏效了吗?
凡事总有例外啊,即使他拿这个惯例开头问我,却意外的是个普通的问题。
感觉放松了下来,我便带着聊天的意思,对同桌说:
“——说起来,为什么霍赞宇知道我周六在干什么?”
“嗯,他和他女朋友去逛街,逛到小吃街的时候,刚从街尾进来就听到了。”
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涛哥,你不会要我说出来吧?~”
周凯这家伙,突然一脸邪笑,然后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说道:
“——‘我要爱,或者死亡!’”
啊,是那个啊。
“那个是——”
“是演戏——涛哥你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我摇了摇头,看到我摇头否定,周凯一时间流露出了惊讶。
然后我说:
“——是‘理想实验’。”
“……啊?那是什么?”
理想实验就是——嗯,好吧,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余雨在想什么。
“简单来说,余雨她无聊了,要我陪她玩玩。”
周凯的惊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果然如此’的确信感。
“……涛哥还真是看得明白。”
然后他把手往头顶一伸,伸了个懒腰,说:
“——不过算了,这才是涛哥嘛。”
嗯,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对每一句暗示刨根问底了——这样会没完没了。
我就是我喽。
啊,对了,说起来——
“——霍赞宇,他有女友啊?”
“是啊,怎么了?”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周凯突然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冲着我说:
“——哦~涛哥的八卦之心终于也觉醒了吗?”
——并没有。
就是稍微有点在意罢了。
“他是你的朋友,莫非你们是一个初中的吗?”
“嗯?不,我和霍赞宇是高中认识的。”
我点点头。
周凯疑惑地看着我,然后他笑着说:
“啊,我懂,像涛哥这种‘我只打算和座位旁五个人交流’的孤高之士,大概是不会理解我跨越班级获得友谊的方法的吧。”
“是吗。”
“……怎么,涛哥,感觉你脾气变得好了很多啊,好诡异啊。”
啊?什么意思?
还是希望我鄙视你你才习惯吗?
“——这个先别提,霍赞宇还说了什么没有?”
“……嗯?”
啊,看周凯一副呆滞的样子,看来是没有别的新闻了。
也就是说——孙静等待着她的青梅竹马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吗?
我站起身。
“涛哥?”
“——在去食堂前,我要去社团教室待一会儿。”
——实在是太闲了,而且我感觉从刚才开始,同学们的视线都带着刺,让我不是很舒服。
孙静那家伙——
“——对了,周凯。”
临走前,我在门口对自己的同桌喊道:
“——你喜欢看言情类的文学作品吗?”
周凯的回答是:
“不,我不喜欢那类作品,怎么了?”
没什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
——
——
——
今天余雨请假了,所以她既不会来社团,也不会来教室,那么‘智力提升部’的社团活动室我就可以一个人占有了。
虽然我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干,但是换个没人的安静的地方发呆会比较爽。
但是,去社团活动室前,我先去了躺广播室。
“不在啊。”
嘛,我想得太单纯了,毕竟广播室是公用的教室,还要用来发送通知,万一有什么紧急通知的话,那就需要使用了。
——就私人空间来说,不太适合,她不在也正常吧。
算了,太麻烦了,不管了。
这么想着,走到社团教室门前,打开门——
“——嗯,怎么说呢。”
真是不合时宜的就出现了。
我刚刚下定决心,放任事情不管。
“——你好啊,孙静会长,真是稀客。”
社团教室里面,孙静她坐在本来属于我的椅子上——是因为离门比较近吧。
她低着头,对着桌面,没有回应我对她打的招呼。
我随意地扫过她的头发——这样啊。
……发卡,不见了。
嗯,我想也是。
我想,我本来是有机会逃脱的,我可以就这么关上门,然后离开,我开门动作向来不大,这是我的家教让我养成的习惯,只要我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离去,我想——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孩甚至都不会注意到我曾经进来过吧。
——我把机会浪费了。
——她的肩膀抖动着,两只手捏成拳头放在膝盖上。
我走进社团活动室,随手带上门。
……这家伙,说过她没有什么朋友来着。
啊,糟透了。
我走到桌子的对面,原本是余雨一直坐着的地方,展开折叠钢椅坐下。
“——你找余雨的话,她周六回去之后似乎就开始发烧,所以可能今天不回来了。”
……沉默以对吗?
本来我是来这里发呆——我的意思是沉心思索的。
但是,现在这副样子。
——我要是能像一个高僧一样入定就好了,做不到啊。
而且我没带书包。
——没有卷子可写。
我只好开口:
“——你有事就说出来。”
她稍微抬起了头。
……眼睛周围红红的,哭过了吗?
我和孙静不是什么熟人,但是余雨每天都会去十班——自从她接受了委托以来。
我无从得知,孙静和余雨交流了什么,她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了。
但是,果然我是无法代替余雨来和孙静交谈的吧。
孙静并不是期待我过来,她希望和余雨说话。
——想要被安慰吗?或者被理解?
不明白。
我看了看周围,寻找可以摆脱现在这个尴尬境况的东西,然后我选择了我身后,余雨用来藏东西的柜子。我拉开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象棋。
“——嘿,要玩吗?”
她快速摇了摇头——这个倒是回答地很快啊。
抱歉啊,我不太擅长邀请别人,所以就这样了。
孙静她看着我。
突然,她对我说:
“谢晓涛同学,你很冷静啊——”
冷静吗?其实我现在很慌的。
毕竟眼前就有个麻烦在——当然这话不能说。
我摇摇头。
然后,孙静问我:
“如何才能像你一样冷静呢?”
这问题还真是麻烦啊。
如果我认真解释,会不会让气氛变得更加糟糕?但是,我不擅长那种,就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我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孙静想听什么话,要是我说了她不想听的话……
——嗯,还是随便糊弄过去吧。
“——并不是冷静,只是我脑子笨,想不了太多事情。”
“……这样吗。”
又沉默下来了。
啊……好想回去。
“——谢晓涛,你很温柔。”
……为什么突然夸我?
等等,这种情况,一个女孩突然开始夸奖别人——还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周六晚上恶补的,某些言情小说的滥大街桥段突然窜入脑袋之中,事情该不会是要变麻烦了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啊,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什么都没问。”
……哦?
哦哦,这个啊,吓我一跳,还以为什么。
关于这个嘛,为何我什么都没问——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