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第十一节
真是难缠。
李昂深吸一口气，他出身军旅，自诩见过许多强大的异能者，打过不少要命的硬仗，却从未感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压迫——来自面前这名黑发青年身上所携带的压迫感，哪怕那次在日本的该死旅途也没有，这种感觉像是搁着几厘米参观某种不知名的野兽，而且没有玻璃。
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心脏停跳后继续高强度战斗十分钟之久？
“赫敏！下一次剜骨噬心还要多久！”
“至少……五分钟……以后……”赫敏的喘息声告诉李昂她也快到极限了，这样频繁地释放剜骨噬心对赫敏的负担同样巨大，但是赫敏依然忍着异能的消耗飞速地更换着步枪弹夹。然而女人的步枪支援和异能同样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虽然双目暂时失明，但这丝毫不妨碍蔚观一边正面压制李昂的同时一边轻松地躲避弹幕。
仿佛他根本不需要心脏这个器官似的。
李昂只得抬起T拐挡下蔚观不讲道理的攻击，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颤抖呻吟。见鬼，难道说他的力量还在增长？他的异能不是极速吗！男人荡开蔚观的半手刃向后踉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T拐上被噬咬出深浅不一的伤口，这件武器可是总局打造的异能兵器之一，虽然远比不上装备科收藏库里那些专门为A级和以上干员准备的异核兵刃，却也不是一把看上去只有前臂长的短刀能伤成这样的。太多了，问题太多了！数不尽的疑惑浪潮般冲刷着李昂的大脑，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区区一届学院的学生真的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么？
“没关系的……哥哥……”
“我成功了吗？他们得救了吗？”
“居然最后还能见你一面……”
“太好了……”
沾满鲜血的女孩轻的像一张白纸躺倒在自己的臂弯，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却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守护了大家呢。”
不会让你死掉的——
“对不起了小子，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男人黑铁一般沉寂坚毅的脸庞上眉头紧皱，他第一次对蔚观露出了可以称之为表情的面容，而那个表情的名字叫做破釜沉舟，虽然他知道蔚观看不见。尧，我不会让你死掉的，我会守护你的。
绝对。
异能·荒咬！
“吼啊啊啊啊啊啊——！”李昂的身躯在一阵阵嘶吼之中变得膨大畸形，肌肉生长撕裂的声音滋滋入耳，甚至包裹了他的金属手臂，随后深绿色的鳞甲开始覆盖，头颅骨骼扭曲变形向前伸出，几秒之后一张血盆大口已然成形，墨绿的长尾在身后不安地扫荡，异能荒咬原形毕露！李昂此刻俨然是一只站立着的巨型鳄鱼。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握住了自己的武器奋力一甩，重型T拐再次放电，异化的眸子锁死黑发青年的身影，“去死！”
虽然目不视物，蔚观依然听得见肌肉纤维撕扯的声音，黑蚀悄无声息地填满血管，不断强化着蔚观的力量和感官，同时偷偷地摧毁着他的理智。对方的脚步声变得更重，耳边也多了其他杂乱的声音，电流的嗞啦声，条索状的物体搅拌空气，是尾巴吗？一击挥来，攻击的来源明显比之前更高更快，也更加沉重，变身类的异能，蔚观很快做出判断，他飞快地侧身闪过，短刀试探性地掠过李昂的腰侧，还有鳞片保护，完成度非常高的异能。然而后背忽然传来一阵湿热的蒸汽，那又是什么？蔚观想也不想回身挥斩一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剧痛！某种锋利的东西上下并排穿过肌肉将他的胳膊死死焊住，动弹不得！
该不会是牙齿吧？然而不等他多想，蔚观的身体就告诉他自己猜得没错，李昂不仅一口咬死了蔚观的手臂，异化之后的身躯本能地开始了死亡翻滚，他的头部开始剧烈地摇晃，只一下就给蔚观带来了极致的失重体验。左、右、上、下，李昂发了疯一样带着蔚观到处乱撞，周围的房屋宛如堆砌的纸牌一般被冲得粉碎，烟柱四起。短短十几秒钟之内，蔚观感觉自己的背都要断了，浑身上下骨头仿佛即将散架一样，可恶，失重感再次传来，李昂又将蔚观高高抛起，随后向下猛砸！
啧，真是麻烦。
情急之下，蔚观不得不放弃手中的短刀狠狠地刺入鳄鱼上下鄂之间的空隙，黑蚀随即沿着刀刃向下蔓延，哪怕只是稀薄的黑雾也让鳄鱼化的李昂产生了剧烈的疼痛。趁着李昂吃痛松口的瞬间，蔚观借着抛起的力道奋力向上一跃，然而不等他在楼顶站稳，赫敏的步枪扫射便如影随形，两人的配合宛如机械齿轮般精密准确。这样纠缠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防止那些家伙带走羽生唯的弟弟妹妹，不能再拖下去了，黑蚀，对，更多的黑蚀！只要有足够多的黑蚀……蔚观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我在做什么？我怎么可以放任黑蚀侵蚀自己？
蔚观的思绪瞬间进入了子弹时间一般，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个白衣少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女孩手下活下来的，黑蚀已经完全侵占了他的血管，他的思维，他的每一寸身体。朦胧中蔚观之觉得那时的自己简直就像是黑暗丛林中的野兽一般，失去了所有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智，只想去吼叫，去撕咬，去杀死那个洁白无暇的她。绝对理性的背面是绝对的**，就像是硬币的两面般牢牢刻印在自己的身体里，十几年来自己一直在为其套上枷锁，戴上束缚，博士也曾说过，那是野兽，是恶魔，是根本不存在容器的异能，而黑蚀绝不能占据蔚观。
但那依然是你的异能。
只属于你的，只有你能掌控的。
来吧。一个声音从黑暗的深渊中呼唤他的名字，一起来吧，恍惚间，蔚观再一次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白衣随风花瓣似的绽开，但他却看不清她的脸，而那个洁白的，纯白的，一尘不染的长发少女，伸出了手，张开了怀抱，俯身向他亲吻。
来吧。
和我一起。
拥抱黑暗。
异能·黑蚀！蔚观猛地睁开双眼，血红一片！然而充血的瞳孔开始了令人战栗的变化，黑蚀飞快的占据了一切，血红的背景下一双漆黑的眸子为蔚观带来了光明，蔚观听见自己的心脏宛如引擎般轰鸣作响！黑蚀强行突破了剜骨噬心的束缚，他深深地吐出一口薄薄的黑雾，蔚观抬起左手，只见一道道黑色的静脉在皮肤表面纵横穿行，视听嗅触全方位感官彻底质变，他仿佛找回了诞生时睁开眼睛的感觉，整个世界焕然一新！这种感觉——
好极了。
蔚观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发动了黑蚀。
“啊……嗯啊，该死！”赫敏发出一身尖啸，剜骨噬心强制剥除，她顿时感觉胸口仿佛被重锤了一拳般令人窒息，女人斜倚在掩体旁剧烈地咳嗽，却发现自己的掌心殷红，“李……李昂，我没法再束缚他了，那个男人给的情报绝对有问题！他肯定不只是急速者那么简单！”
“李昂！你听得见吗！”赫敏痛苦地挣扎起身子向外看去，“李昂！”
“啊啊啊啊，嗯啊啊啊啊啊！尧，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傻瓜！”然而李昂却再也听不见赫敏的喊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荒咬了，因为每当他进入这个状态时李昂总是会想起那恐怖残忍的一个月。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他从未走出那个地方，从未，那只体型巨大的鳄鱼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男人眼前幻象丛生，他拼命地向前胡乱挥舞着利爪高声呐喊，仿佛自己的身后有什么绝对不可以被逾越的界线，“来啊杂种们！来啊，来杀我啊！”
“都给我去死！”他喊得撕心裂肺。
李昂咆哮着冲向了自己眼前唯一的敌人，他张大嘴巴瞅准了蔚观的位置向前狂奔而去，尖牙利齿好似巨型钳子将蔚观的身形整个笼盖。然而这点速度在黑蚀化后的蔚观眼里根本不够看，蔚观轻而易举地闪过李昂的攻击同时猛踹鳄鱼的腰腹将他打翻在地，紧接着一拳击打在两眼之间的要害。李昂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但他并未放弃，长尾扫过，他匍匐在地彻底化作了一只陆行的生物杀手，厉声咆哮！
“到此为止，”蔚观不耐烦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他压低身子一个瞬闪来到李昂身边，仅一个抬手便掀翻了体型体重均超出自己数倍的巨大鳄鱼，最后一拳击打在小腹，烟圈震荡，蔚观强制解除了李昂的变身状态。男人的双眼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木讷枯萎，浑身上下的汗腺开了闸般向外倾倒着汗水试图降低他过热的体温，而李昂残存的些许意识随着模糊的视线一起消散，他倚着墙角慢慢软倒了下去。
蔚观抬眼看着羽生唯家的方向，直升机爆炸的瞬间，他明白对方的阴谋已然失败，目睹一切的羽生唯绝不会落入他们的掌控。他轻哼一声解除了黑蚀，但蔚观心里清楚，对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波必将紧随其后，他加快脚步，向着火光四起的下城区奔去。
而在蔚观都没能注意到的地方，一只与众不同的黑色小虫悉悉索索地爬上了下城区的断壁残垣，黑色的触须轻轻拍打着墙壁。紧接着更多的虫子爬了出来，它们安静有序地迈开自己细小的步伐，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导火索，缓缓地，将整个下城区包围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