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第18节
“岚茵，听得见吗，岚茵？”静默许久的通讯频道中忽然想起了声音。
蔚观？飞奔中的岚茵立即刹车停下脚步，想必是刚才的异能龙卷吹散了信号干扰粒子，她一下子觉得这家伙的声音听起来也没那么令人不悦，大小姐松了口气，“听得到，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一些小伤，”机敏如蔚观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两个倒霉蛋头上碗口一样的大包，他只得赶紧转移话题，“羽生唯和她的弟弟都已经脱险，只是喻婕在赶来支援的路上被对面的狙击手埋伏了，从视频上看起来受伤的是肩胛和髋关节，虽然伤重但暂无性命之忧。我和顾乘风芬尼斯正在赶往下城区边缘找她。你和炎子宁可以去那里找我们汇合，羽生弦的事情后面我再想办法。”
“了解，我马上就到。”呼——岚茵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轻拍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太好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真是太好了。岚茵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平稳落了地，这样的话本小姐的承诺也算是完成了，笨蛋炎子宁，居然敢让我这样为难，等他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大小姐一边愤愤地握拳一边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岚茵收起长枪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快回去告诉炎子宁这个好消息吧，“真的太感谢你了岚茵”，哼，那家伙肯定又会舔着脸这样说。
女孩脸上一热，那个笨蛋。
岚茵脚步飞快，迫不及待地返回两人分开的地方，“炎子宁！羽生唯他们已经安全了。”刚一转过街角岚茵就朝着炎子宁的位置兴奋地喊道，她昂起脑袋骄傲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笨蛋，“本小姐出马当然是……万无……一？”
哎？
一片红色的湖泊映照在她的眼前，身着棕灰色大衣的陌生男人手握匕首矗立在湖泊的正中央，他的手上、脸上、衣服上全部都沾满了红色的液体，匕首尖端点点猩红流淌，在湖面荡开涟漪。而炎子宁，炎子宁趴在男人的肩膀像是睡着了一样，随着男人的转身，他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了那片红色当中，胸前殷红令人触目惊心，黑色的长发宛如寒冬中的枯草一般，被那一抹浓烈腥重的红色侵染。
是血……吗？
炎子宁的……血？
岚茵的瞳孔仿佛地震了一般动摇，女孩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开玩笑的吧？我才刚刚离开几分钟而已，一定是在做梦对吧？我才刚刚离开几分钟而已，我才刚刚离开几分钟而已！几分钟而已！
你都做了些什么啊？岚茵？
你竟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你竟然真的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等死。
你害死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声嘶力竭地咆哮。
“那是！”神经紧绷的李昂瞬间发现了岚茵，他当然认识这位盛名在外的大小姐，身为斯图亚特家族的长女居然以欧亚守夜人学院学生的身份主动加入钟塔，这在当时可算是个大新闻，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时候遇到。
而且她现在看上去可没新闻里那么优雅。
不等李昂抬手反击，浑身纳米装甲覆盖的岚茵就在后背火箭推进器的巨大推进力下冲到了他的面前。男人的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冰凉的痛感，紧接着犹如激光炙烤的异能光束几乎零距离扑面而来，亮粉色收束光炮瞬间将李昂厉声的惨叫淹没其中。他紧紧地握住长枪的枪柄拼命对抗着岚茵恐怖的怪力，一口深红的血液溢出嘴角，致命的疼痛席卷李昂的大脑，摧残着他的意识，李昂几乎将牙齿都咬碎了，血红的双眼一再放大，“可……可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岚茵带着怨怒到极点的哭腔咆哮着质问道，“那个笨蛋……那个笨蛋到底做错了什么！”女孩狠狠地拧动手中银枪将它深深地贯穿男人的身体，比起盛怒之下的岚茵，李昂的力量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他就是个笨蛋！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可不管你的事……大小姐！”李昂双眼泛红布满血丝，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挥动自己的金属手臂向着岚茵的头部攻击，精钢的拳头在肘部烈性火药的推动下以十倍的拳力向前猛冲，他在定制这只手臂时就藏好的杀招，“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混蛋又知道些什么！”
“去死啊！”
银白的长枪将两人连在一起，无声的对视持续了十几秒，亮粉色的眸子中倒影着黑瞳深深的怨念与愤怒，她盯着李昂的眼睛向前一步，再一步，“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啊，我当然不会知道啊。”岚茵的语气从未如此冰冷恐怖，无尽的怒意早已遮蔽了她的双眼，李昂的爆裂钢拳被女孩仅用一只手就轻易地拿捏住，精钢打造的机械手臂在岚茵默默地用力下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她缓缓地与李昂角力，硬生生扯开他的拳头，随后使劲将整个手臂全部卸下。
“你们这样的混蛋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当然不会知道啊！”
岚茵单手持枪将李昂的身躯高高挑起随后重击在地面上，大小姐咬着牙一寸一寸地将银枪捅入李昂的身体，直到再也无法前进为止，直到让他和地面紧紧地串在一起，耳畔响起男人发出的痛苦的吼叫声。她握住左手手腕，张开五指，异能收束火力全开！轰击，轰击，再轰击！岚茵瞄准的就是李昂的心脏，就是他用刀杀死炎子宁的位置。
“你给我偿命！”女孩大声怒吼。
“放开他！斯图亚特！”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岚茵顿时双眼一黑，濒死感如同黑潮般自下而上没过岚茵的头顶。呼吸……心脏好难受，她挣扎着喘息，全身上下痉挛的肌肉都在痛苦的呻吟着，AED，AED……看不见任何面板的岚茵纯凭记忆摸索着电除颤的开关，心脏复苏启动！整合电流穿过整个心脏传导束支，强行剥除剜骨噬心的控制重新激活自律搏动，岚茵顿时半跪在地像是刚刚溺水得救似的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还不能……停下！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大小姐咬紧嘴唇转身挥拳，四目相对，她看见的只有同样的愤怒和绝望。
“少来碍事！”
异能等级的差距并非朝夕的努力可以弥补，仅仅一击赫敏就被岚茵宛如破布般摔在了墙上，脊椎和肋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但她再也坚持不住了，浸透汗水的粉色发丝胡乱地粘在了脸上，黯淡的双眸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周围的一切重归寂静，然而岚茵绝望地看着四周缓缓地跪倒，自己的骄傲被击得破碎一地。学院里备受尊敬的会长也好，斯图亚特家族无尽的财富也好，人人羡慕的身世也好，她一直都很骄傲，骄傲着她所拥有的一切，为什么不呢？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无力，她只能看着炎子宁死掉，自责宛如雪崩般掩埋了岚茵，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女孩的十指深深地扣进地面，什么都……什么都做不到。
杀了他们。
炎子宁也不会活过来。
你才是那个最笨的笨蛋。
她毫发无损，却又遍体鳞伤，岚茵发了疯一样仰天长啸，回应她的却只有自己的眼泪。
赫……敏，赫敏……
要死了，自己要死了，李昂心里清楚的不得了，但他已经没有心脏了，岚茵的异能炮击无情地在男人的胸口大开空洞，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李昂痛苦地朝着赫敏的方向伸出手，一寸寸地、艰难地、艰难地挪动着，但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柔了，咫尺天涯般的距离撕碎了李昂最后的幻想。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骗了她，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们！
男人发出临终前悲凉的呜咽，尧……赫敏……对不起，对不起……李昂的视线渐渐模糊，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将死之人的末路还是自己最后的眼泪，他几乎就要看不清了，脑海中浮现的是女孩的笑脸和女人的亲吻，过去的一切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轮回。
可两罐鲜红色的药剂却突然在面前清晰了起来。
“那么我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啦，”那只乌鸦发出的笑声瞬间取代了赫敏和尧的笑脸，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男人蜘蛛般纤细灰白的手指间来回翻动着，猩红而诱人，“最新款的灾厄血清强化剂，这玩意的强力程度可不是现在任何灾厄强化剂能比得了的，不过还在试用期就是了，稳定性我可不敢保证，但依然是你在哪里的黑市上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哦？”
“这就当成给你们二位的小小礼物吧？”
“名字是——”
菲涅……克斯……他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李昂回光返照般地浑身颤抖，乌鸦的那些鬼话他信都没信过，而这些药也本应该分给赫敏一半的，可他放心不下，自己想要的不过是那一袋子沉甸甸的异核定金罢了。但是现在……强化剂，最新款？试用期？不稳定？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真的像那只乌鸦讲得那么强力，那就来吧！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起罐子，将它们拍碎在自己空无一物的胸腔里。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火一样灼热的感觉浸透全身，李昂只觉得自己身体仅存的血液仿佛全部变成了岩浆似的滚烫得吓人。强化剂就像是被主动吸收了一般迅速消失在李昂的胸腔内，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胡乱蹬踹，像是个大发作的癫痫病人。被长枪钉死在地上的李昂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而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他咬紧牙关，咆哮声却从喉咙缝里钻出来。尧，赫敏，尧，赫敏！尧！赫敏！李昂的理智犹如流水，随着最后一滴眼泪，彻底地从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里流出。
命运自始至终都在捉弄这个可悲的男人。
异能·荒咬，失控，暴走。巨型鳄鱼在地面上疯狂地挣扎着想要起身，银枪宛如最后的封印死死压制着完全失控的李昂，早已失去的手臂随着血清强化后的异能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长，新生骨骼从肩膀末端混杂着血红的肌肉于血管一齐窜出，飞速地构成一条稚嫩的新生手臂，鳞甲覆盖，利爪重现，短短数秒之内巨型鳄鱼就完成了手臂的重建。他双手抓住钉死自己的长枪，用力向外拔出，喷涌的鲜血只持续了一瞬就被快速修复的组织填塞堵上，李昂又站了起来，但站起来的却已经根本不能再称之为李昂了。
猩红的双眼容不下任何活物，鳄鱼朝着跪坐在地的岚茵厉声咆哮，鳄鱼不会思考，鳄鱼不会害怕，鳄鱼更不会为爱人流下眼泪，鳄鱼没有眼泪，鳄鱼只想杀死眼前的女孩，杀死视线所及的一切。
“正好……”岚茵垂下眼帘，杂乱的粉色刘海遮盖了那双杀意满满的粉色双眼，她摇晃着起身，捡起被丢在一旁的长枪。岚茵轻按解除了纳米装甲，女孩端平长枪缓缓地迎着巨型鳄鱼走了过去，“现在啊，本小姐正好一肚子火呢……”
亮粉色眸子中闪过一道凶光，岚茵发出一声病态到极致的可怖笑声。
“杀了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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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漆黑的断臂发出无人可以听到的窒息大笑，它笑得癫狂，笑得几乎痉挛，它可真是太爱这样精彩的剧情了。很好，很好，就这样彼此残杀吧，他杀他，她杀他，他再去杀她，你们可要好好享受杀戮的快乐啊！它张开五指，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爬行，稀薄的黑雾笼罩断臂，它一边蠕动一边颤抖，此刻它无比地兴奋——狂喜！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就差一点！
炎子宁的身体！
就归我所有了！
鬼手厉声尖啸，它当然没死，它怎么会死呢？区区地毯式轰炸而已，摧毁的不过是一具勉强能用的无聊躯壳罢了，它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有炎子宁的身体，多么美味可口的大餐啊，那强到变态的异能，那坚不可摧的躯体，无论多少次砍断、切开、剁碎都不会弄坏！一想到这些它就口水淋漓！我要占有他，占有他！那是我的！只属于我！
它毫不关心四周爆射的异能炮，也不在乎那只被银枪贯穿胸口却又站起身来的巨型鳄鱼，它的眼里只有炎子宁，炎子宁，炎子宁炎子宁炎子宁炎子宁炎子宁，终于要得到你了！终于！
鬼手将五指并拢，狞笑着钻进炎子宁破碎的心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颤动，它的意识也得以进入体内。这里是弥留前的意识宫殿，它难以遏制自己的兴奋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在一片寂静空荡的漆黑中无止尽地回响，漆黑的断臂发了疯一样扭动着前行，而炎子宁最后的意识体就在那片漆黑的尽头，微弱的赤红色火苗忽明忽暗。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的！无数触手开始从断臂的末端开始生长，将鬼手爬行经过的地方全部覆盖，并向着四周无限地蔓延开来。它要彻底掐灭那团火焰，彻底霸占这副躯体，彻底占据炎子宁的一切！我要让他变成属于我的东西！我的！我要让他变成——
我！
“哼，余还以为是什么呢。”一声并不悦耳的声音打断了鬼手的美梦，那口气听上去甚为不屑，在虚无的意识宫殿里却宛若震耳雷鸣，飞舞的火焰碎屑隐隐照亮了巨兽的轮廓，一对金红色的细线泛起明亮的光芒，“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杂碎。”
嗯？手臂以肘关节为支撑向眼镜蛇一样直立起来，张开的手掌中心是一颗猩红的眼睛，一如鬼手曾经的每一副躯体，它紧张地四处搜寻着声音的来源。什么东西在说话？这家伙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死人，死人怎么会说话？
它只一抬头就发现了那只令人战栗的巨兽。
“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随便钻进别人家里四处乱滋，汝难道是狗吗？”鲜红的火焰随着满是讥讽的言语开始燃烧，顷刻间原本漆黑一片的意识宫殿顿时化作燎原的**火海，将鬼手刚刚生长的黑色触手全部焚尽。围绕炎子宁意识体的巨龙昂起自己高贵的头颅，傲岸雄姿之下鬼手的残臂简直就像是太空里的尘埃一般渺小可笑。炎以身体为阻拦趴伏在炎子宁的身边，鲜红色火焰从颈椎一路蔓延到锋利长尾的末端，他微微睁开眼睛，炽热的压迫感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这副身体是老夫的，黑蚀的肮脏渣滓。”
“滚出去。”
睁眼阖目之间，真炎烈火仿佛拥有了生命齐齐地涌向鬼手的残臂，火焰犹如狼群一样噬咬吞噬，数十米高的火柱四下爆起，弯曲的火弧像是来到了太阳的表面，宛如地狱般的场景以炽热的烈焰对着鬼手狂轰滥炸，撕扯着鬼手的意识。残臂拼命地拧动着、挣扎着，但赤红的火焰不带任何仁慈。
我的——我的！炎子宁！那副躯体！鬼手嘶哑咆哮，巨龙兴致满满地瞪着金红色的眼眸自上而下睥睨一切，仿佛这是什么茶余饭后的娱乐节目一般。但那股威压，那股货真价实的威压，来自那双金红色眼睛的威压简直就像是太阳俯身在凝视着自己，它只得仓皇而逃，漆黑的断臂被真炎烈焰以十万火炎炙烤成一地焦黑，正如炎给予它的不屑评价一样可笑。
炎对着鬼手剩下的残渣轻哼一声，只一口鼻息，这些焦黑的残渣便再也不见了踪影。但他忽然意识了什么，炎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翼翅之下炎子宁那泛着微弱红色火光的意识体，若非自己看护及时，恐怕早就熄灭在这片无止尽的黑暗里。金红色的针瞳收缩又放大，他俯身看向那团扑朔的鲜红色火苗，炎子宁的意识早已陷入昏迷，不过——
也许现在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