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洋又回到了巷子口。他不死心,还想再看看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寻常的痕迹。他调查了一番,依然一无所获,主要还是巷子太黑了,也查不出什么。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那巷子里,竟是伸出了一只手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归海洋猛地回头。那刚刚还没有人的漆黑巷子里,此时却站着一个人。他身材壮硕,乍一看有点胖,但仔细一看,会发现他身上都不是赘肉,而是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他的头发剃了个精光,头顶光溜溜的。眼睛是那种很典型的恶人的眼睛,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人。
归海洋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他猛地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街上,而那人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后退。他的手伸在裤袋里。
本来归海洋是想立刻逃跑的,但是对方这样子,似乎不是想杀他,只是想让他别动。
是想要交流么?
“你是什么人?”归海洋先发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光头说,“我们到那边去,边抽烟边聊。”
两人来到了一个大桥上的路灯下。此时,天已经黑了,街上和桥上的一盏盏路灯照亮了城市的夜景。旁边的车道上车来车往,而人行道上的路人却不多。光头点了一根烟,见归海洋不动,便说道:“你是不会抽烟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我不抽烟。”归海洋盯着他道。
“行。”光头把烟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先说声抱歉,茶馆、酒馆之类的地方人多眼杂,只有这种地方才算安全,我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希望你理解。”
光头说“希望你理解”的时候,脚还在地上磨,身子也站得歪歪斜斜,很明显,他只是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面的敌意或者说不屑丝毫不掩饰。
这种人,不好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叫林炸天。”光头说,“这个名字你不会喜欢,甚至还会想笑。但我的自我介绍还没完。正式的介绍是这样:我叫林炸天,承梁山第五十二座地轴星轰天雷凌振之力,轰天震地。”
归海洋听得云里雾里:“你……你在和我聊《水浒传》?”
“是,也不是。”林炸天说,“《水浒传》其实是一部为了混淆视听的伪史书,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水浒传》是史书?
归海洋觉得这个林炸天莫名其妙,八成是疯了,但他又不敢吐槽,又不敢逃跑,万一激怒了这个疯子,把自己杀了,那可不好。
他只好像个乖宝宝一样继续聆听。
“人们都以为《水浒传》是小说,而正史上只有宋江等三十六人的起义,并且很快被张叔夜镇压。但其实这两种说法都只是为了掩盖真相的伪史……”
归海洋很想对他说:那你怎么证明你想说的就是真实的历史呢?但他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真实的历史是宋江这些人都是超能力者。”
噗!归海洋差点喷出来。他又忍住了。
林炸天皱了皱眉头,继续说:“当时世界上到处都出现了超能力者,正是这些超能力者的战斗,改变了世界的局势。后来超能力者悉数死亡,为了掩盖那段历史,统治者就命人编写了各种版本的史书和小说,希望混淆大众的记忆。现在大家果然已经把真实的历史忘了,只知道一部《水浒传》,最多再知道一个《宋史》。现在的人已经完全不知道梁山是什么,而一百单八将又意味着什么。”
归海洋说:“如果历史上真的存在超能力者,那么他们又怎么可能全部销声匿迹呢?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
“看到这个,你就不得不信了。”
话音刚落,林炸天抬起手,对准了马路上的车流。
“看好了,这就是超能力者的力量!”
轰!
从林炸天的手里,霎时迸出一个火球,冲向了马路中心。随着一声巨响,离火球最近的车辆,直接被掀飞至三层楼高,周围的车,也尽被冲击波冲开。有的车发生了连环碰撞,有的车掉进了河里。刚刚还繁华的桥上风景,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
火光、灯光、奔跑的人群。爆炸声、燃烧声、人们的喊叫声。这是在看电影吗?归海洋多希望自己是在看一部真实感特棒的电影。
但这不是电影,这是现实。
就在自己的面前,就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爆炸了,碰撞了,人死了。
死人了!
归海洋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什么也不想去想了,他只想把眼前这个男人推到河里去!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那至少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刚准备行动,忽然,喧闹停止了。
他懵懂地看了车道一眼。
川流不息的汽车,完整的桥梁,路边打着哈欠的行人。
一切都那么的日常,哪里还有爆炸的影子?
他准备推人的动作僵在原地。他又看了一眼车道。
“这就是超能力。”林炸天的声音有些随意和淡漠,“这就是这个世界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人类对于世界的了解,何其淡薄呢。
人观察世界,从来不是通过观察世界本身,而只是通过观察支离破碎的世界残片。比如说一个人看正方体,他一次只能看到三个面。他不能同时看到六个面,那么凭什么说这是一个六面正方体呢?这只不过是他通过多个角度观察到的碎片,拼凑出来的整体而已。
所以,我们可以说,人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正方体。连一个小小的正方体的真是,我们都不得见,那么我们也可以说,人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世界。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我们见到的这些碎片,难道就是真实的吗?当我们看到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的时候,大脑是会进行处理的。比如说视网膜上接受到的投影本来是倒过来的,是被大脑处理了我们才能看到正的影像。如果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不可名状之物,大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将之处理为自己能理解的东西,要么疯掉。所以我们以为是正方体的那个东西,有可能根本不长那样,只是我们的大脑为了不让我们疯掉,才把它翻译成了正方体。
人是不可能理解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的。
所以说,人类的目光真的很狭隘,人只能看到世界的碎片,而且还只能理解这其中自己能理解的极小的一部分。妄图看到“真实”,几乎不可能。
历史的真实,就更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