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该思考这些…
整理思绪，整理思绪…
艾奈尽力试着将自己的想法收了回来，她并不清楚眼前的信息之中会不会含有陷阱，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不是她应该考虑的，
以她现在的能力，担忧这些，与杞人忧天无异。
内心逐渐恢复平静，艾奈开始重新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色似乎有那么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坐在原地对于现状并不会有什么改变，她站起身，向前走出了一步。
“你好，我。”
艾奈回首，忽地发现自身的衣着已经恢复到了和平时一样的情况，洛雫夏送她的那顶宽沿帽也戴在头上，而此话却不是从她的嘴里说出的，而是她身后的另一个她。
那个她就如同另一个，没有站起身来的她。
满地的头发，空洞的眼神，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更加像是被放在书椅上装饰的洋娃娃，那空灵轻细的嗓音甚至还添了几分恐怖。
“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不过我知道的或许并不比你多。”
那么从最简单的开始，
“你是谁，从哪里来，想做什么？”
两个艾奈异口同声，又相视而笑，
…………
“别太着急，不如让我们一点一点开始谈。”
菲特眉头紧皱：
“你想谈什么？”
莎莉稍微摊了摊手，笑道：“你其实很清楚，我想问什么，如果我问艾奈与她记忆相关的情况，她所清楚的，只有她九岁的这一年，和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
“我想，我们当初交涉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这一点。”
“是的，不过你们隐瞒了程度。”
这两位都清楚艾奈的记忆经过删改，不过他们对于此时的了解程度有那么些偏差。
她稍稍耸了耸肩：
“我要做的，是将她九岁之前的记忆完全解开。”
和莎莉对话的是那一把老军刀，锋利无匹的刀刃直劈而下，而莎莉只是稍稍后退了一步，就躲开了这一击。
“听我讲完，你们的确删除了她的那部分记忆，不过她有着一些我们未知的能力，也就是那些泡沫，你可以理解为那些泡沫上，关于她之前记忆的部分并没有完全消除，”
莎莉轻松地闪躲着刀刃，无论是武技还是枪弹，都一律擦不到她的边，
“我不相信一个背地里耍手段的巫师，”
“呵，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因为事实摆在你面前，”
仪式阵中的艾奈的呼吸声，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声音在强度上并没有改变，而像是就在他们耳边呼吸一般清晰。
二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投向艾奈，
无数的泡沫在她身下与地板的缝隙之间涌出，瞬间覆盖了艾奈周身，很快便将她淹没，
泡沫的图案随着实物泡沫的流动，而覆盖整个仪式，在覆盖完整个仪式之后，泡沫如退潮一般迅速收缩，只留下中间的一处，如同一个平静的水洼。
任何的神秘力量，都是朝着非人，与疯狂靠近的。
正是因为如此，
“当在梦庭中记录的“九年记忆”重新出现在现实，会导致这一段记忆与梦庭发生共鸣，而正是因为这段记忆重新来到了现实，梦庭的力量也随着一起来到了现实。”
“是这样？”
艾奈看着那个比自己略微小上一些的自己，
“那梦庭在现实中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无差别破坏，就像是从牢笼中逃出的动物，会肆意攻击以确认自己在食物链中的地位。”
所以梦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用在心里思考，在这里说话和思考都会产生声音。话说有三个我是什么意思？”
戴着宽檐帽的艾奈略微摊了摊手，接着做出了解释：
“有另一个我在梦庭中，一头银发，长着两对黑色的翅膀。”
“哦？不过不要担心。”
洋娃娃般的艾奈略微思考了一阵子，
“不管什么情况，能掌控梦庭的，只有“艾奈”，你明白吗？”
“我跟我讲，有另一个我，而且能掌控梦庭的也只有我？”艾奈不快地“嗤”了一声，“为什么我身边总是这么多谜语人？你们把话讲清楚会死吗？”
“那我换个说法，梦庭本质上就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是你的手，你的心脏，你的脑子一样，或许会做出错误的指令，比如晕车，但是是绝对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主观危害的。”
“那个黑翼的我，或许是我另一段记忆，或许是其他分裂出的人格，但绝对不会是会危害到你的。”
“行行行，我大概懂了，所以你呢？你是我新的一个人格？”
艾奈摆摆手，原本应该非常愉快的晋升仪式，结果现在闹成这个样，是谁也不想看到的。而这种局面越复杂，就越是让她感到气愤，
“原本应该是的，九年的记忆都被模糊化，部分都被隐藏，理论上来说，我会分裂成一个新的人格，但我们记忆融合的状态非常好，我们很快就会重新成为一个人了。”
这样最好。
“这种现象，似乎是由外力导致的。”
精致的艾奈缓缓垂下了头，刘海逐渐覆盖住了眼前的视线，在她脸上带起一块化不开的阴影。
“我得给你个提醒：”
“小心塞顿。”
“一开始，是莫森找上了塞顿，希望祂能掩盖我的一部分记忆，”
“不过，其实有可能是塞顿找上了莫森，”
“我在重新醒过来的第一刻，我就立刻意识到了情况，我们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塞顿了。”
“洛雫夏是塞顿，但塞顿不完全是洛雫夏。 ”
“你是怎么知道洛雫夏是塞顿的？ ”
艾奈刚刚将这句话问出，内心就有了答案，
她们正在合为一体。
“对了，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情况，但是……大概，妮薇雅是爱着你的。”
“什么意思？”
此时书籍高塔中，只剩下了一个艾奈，她自问自答道，
“妮薇雅见过我，她说，你不是我所爱的那个她。”
“其实你也没必要在意，我也一直没搞懂妮薇雅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要以将她带入常人来考虑。”
“话说回来，你脑海里是不是有一堆禁忌？”
“告诉你个小技巧。”
“只要你不在梦庭以外的地方回忆起那些知识，就不会有事。”
于此同时，艾奈脑海以外可是相当热闹，从泡沫聚集成一个小水潭之后，数条由泡沫组成的触手伸出，在略微晃动一阵之后，朝着巫师和管家袭来，
“她回归的记忆越多，这玩意就越强。所以我要把它在这个时候放出来。”
莎莉慢吞吞地为菲特解释道，不过她的注意力显然大多放在了侵入现实的梦庭上。
“你甚至没有提前与我们讲述过。”
“我讲了你们说不定就直接赶我走了。”莎莉笑着摇了摇头。
虚幻的泡沫被军刀随手斩开，菲特也逐渐失去耐心：
“既然你把这玩意放出来了，那你就要想好对付的方法。”
“你搞错了件事情，那个家伙还没出来。”莎莉略带歉意地朝着菲特笑了一下。
泡沫水潭上，气氛变得愈发诡异起来，黏白的水中无数细小的泡沫浮起，像是在热水中倒了数斤的沐浴露，
啪嗒
一只由生物膜，不，是用泡沫代替生物膜的触手，从水潭中探出，
梦幻泡影般的形体布满彩晕，从水潭中缓缓爬出，无定形的身躯将经过的光线纷纷折射，即使杂乱的触手与鬼工球般的混乱器官几乎定型，其缝隙处仍然有着无数脓疱般的泡沫不断翻涌而出。
这就是梦庭，在没有艾奈进行影响的情况下，自动形成的状态。
翻腾的泡沫形成又分解，莎莉眉头紧皱，这种形体的生物让她想起了某种古老的邪物，
修格斯。
那种早已消逝的东西，
单从梦庭目前显现出的姿态，确实与修格斯十分相似。
“你确定艾奈还活着，而不是被自身的神秘直接吞噬而陷入疯狂了？”
“不用担心，现在的情况早就预料到了。”
莎莉挥了挥手中金色的树枝，示意菲特自己仍然掌握着局面，
没准备好可不会跟你们玩这套，
“之前说将艾奈的心智体抛入虚界实际上是对她的保护，这样我们就能弄死这个玩意但一点都不伤到……什么情况，为什么没有用？”
此刻，莎莉的脑子宕机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无敌于世间的莎缇莉耶，怎么可能现在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了？
“所以现在我可以动手了？”
在关于艾奈的事情方面，老管家完全没有丝毫的耐性，
“不！停停停，稍等一下。”
“那你赶紧道出个所以然来，巫师。”
“行。”
莎莉将手中的金色树枝横置过来，转眼间，它便长到了三米来长，随着莎莉手臂转动，指向了泡沫池塘。
“退后，不然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
艾奈并没有感到气愤，
相反，她感到平静，即使她回想起了某公爵和某伯爵两人合计着将她的记忆封印。
没有恍然大悟，没有茅塞顿开。
当过去的记忆涌回，她的记忆中却出现了更多的空洞，
坠落，永无止境的坠落，在天旋地转之后，艾奈重新醒了过来，当她再一次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梦庭，
而此时，洛雫夏正在她的身旁：
“我还以为会看到两个你。”
“哼，很可惜，没能遂某人的愿。”
艾奈站起身来，稍微环顾了一圈，确定梦庭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说，是哪个“塞顿”做的？”
“哦，你原本应该出现的第二人格啊。”
洛雫夏稍微思考了一下，看了眼坐在立柱上，如同古代雕像般的黑翼，
“准确来说，是我爸决定的，那时候我没拿到主导的位置，”
艾奈看着她，也只是死死地瞪着洛雫夏的眼睛，似乎想从她那双从来没有变化过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良久，见洛雫夏并不想主动开口，艾奈才缓缓说道：
“没有你的允许，这件事情为什么会继续进行下去？”
“哼。”
洛雫夏稍微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没有动作的黑翼，开始为艾奈讲述情况，
“当你来到鲁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的问题了，也就是九年前，”
“柏格芬·礼拜廷和露可雅·特林维尔的女儿，哪怕你能力上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你可以掀起的命运波动，也会被我立马观察到。”
“一开始，我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普通的魔鬼，也就是穿越者来对待…很正确，你就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洛雫夏·塞顿想伸手摸一下艾奈的脸，但艾奈退后了一步，使得她只能继续她的解释，
“普通的穿越者即使带有特别的知识与一世的经验，也不足以被我放在眼里，相信我，塞顿的构成中包括了数个穿越者，而塞顿这个整体的历史当中，杀死的穿越者不止一个。”
“很特别的说法，塞顿的“构成”？”
黑翼继续没有动作，
“公爵塞顿的真实面目，是一个集合。”
“你的意思就是说，塞顿本质上是一个集群意识？”
“不不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塞顿只会被文莫萨德当成小朋友打，塞顿的这个集合，是一群人“命运”的集合。”
艾奈开始越听越迷糊，她甚至在怀疑，眼前的这个预言家依旧在耍她，
小心塞顿是应该的，但洛雫夏不应该会随便戏弄她。
“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是“命运”？”
洛雫夏那张带着预言家气息的脸，僵住了一下，她似乎并不愿意多做解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个知识难道还附着着神秘力量？”
“哦，拜托，我原本对命运应该有足够的理解与诠释的，但你的出现，把我之前的某些理解推翻了。”
“所以你问我，我问谁？我只是18岁的少女洛雫夏，有个可爱的弟弟，家里住在凡纳斯外的城堡…每天都有仆人在城市和城堡之间来回跑，解决我的日常所需，平时的爱好是逗我的笔友……”
突然开始了碎碎念的洛雫夏，让艾奈不禁感到有些汗颜，许多话都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和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朋友交谈。
“回到刚刚的话题。”
“当我发现梦庭，也就是你轻松干碎了我多年以来的知识沉淀，我便打定了个主意，那就是在你的脑子里，构造一个听命于塞顿的人格。”
说道这里，洛雫夏又一次停下了话头，
“你继续说啊？”
“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失败了，”
“在很早以前，构造新人格的计划就被废除了，你可能已经见过计划的产物了，但我压根没期望她有什么效果，”
“你的记忆，水深的离谱。”
艾奈的睫毛稍微下压了一点，思考起了洛雫夏这番话的真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