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破铁到底什么时候能动起来啊?你俩翻腾了一天了都没搞清楚到底哪坏了。”
女孩抬脚踢了一下车轮,本来就凭她的力气踢断了腿也不可能撼动的了车子。结果却发出了叮呤当啷的声音,吓得她一跳,连忙把脚收了回去。
“我可告诉你俩,上一次补充物资可是三天前了。现在还多了你一张嘴,如果不快点的话,吃野菜都是轻的!”
“吃野菜都是轻的,那什么是重的。”车底下瘦高个本来就得蜷着才能进去,声音憋得瓮声瓮气的。“你把千斤顶踢倒压死我俩算重的嘛?”
男孩也不复那种冷淡的表情,打着滚从车底下翻出来。
女孩气哼哼的看着两个拍打着自己身上,扬起一股灰尘的人说:“我可告诉你们,咱们的水已经不多了。最迟后天早上,如果还补充不到的话。”
男孩伸手搭了瘦子一把,两人把千斤顶放下,车轮压在沙土地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燃料够多,轮子和发动机也没见到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这些简单的问题的话,就凭咱们三个和这点工具可是修不好的。”
瘦子倚靠在车上,抬手遮了遮阳。晚上六点的太阳在荒漠里还是亮得刺眼。啐了口唾沫说着丧气的话。
男孩破天荒的在这种闲话上开口了,仔细的想了想之后他也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嗯。”
“我说你们到底能不能行了啊!”女孩这几天火气一直比较大,抬脚又踢了一下车的后箱。“要不然我们拿上东西直接走好了。”
男孩钻进驾驶室,翻找了几下之后递出来一张泛黄的纸。
瘦子接过去张开,是一张地图。
“唔,如果这样的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镇子有四十公里,中间没有河流也没有树林。”瘦子似笑非笑,“我可不想这么英勇无畏的自杀,如果我想的话也就不会逃避‘彼岸’了。”
抖了抖这已经脆弱的纸张,发出咔啦啦的声响:“话说你们居然能有地图这种东西?”
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被分割成镇子为单位的生活,互相之间几乎不通有无。一切都仿佛是这么刚好的自给自足,所有人都平等的生活着。在随时会消失的世界里,没有人妄图去控制什么了,权力和金钱的欲望似乎都已经被眼眶里死气沉沉的绝望所淹没。所有人都那么冷淡的彬彬有礼。生活仿佛只是从家里走出来,去那个高高的塔楼下领取自己一天的口粮,然后回去。
没有人觉得这有问题,也没人觉得这个矗立在每一个城镇中心的高塔有什么不对。
他会给所有人不偏不倚的食物和用品,包括**在内。尽管他里面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人出入,哪些食物也不知道到底从何补充。
但是只要有就好了,至于来源并不是值得操心的问题。
这很好,所有人都觉得很好。所以旅行和离开几乎是禁语一样的存在,而象征着他们的东西,也就是地图,则已经被停止印刷了不知道多少年月。
“这是从,一具尸体的包里找到的。”男孩比划着,他并不怎么喜欢开口。所以他构思着语言,“一具骷髅的包里。”
“骷髅吗!”瘦子就像是被蛰了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还在驾驶室里,只探出来了半个身子的男孩,“真的是骷髅吗?!”
男孩从车座底下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颗骷髅头颅。
手指顺着曾经有眼球的眼眶插进去,递给了瘦子。
而瘦子则如获至宝的来回抚摸着这颗象征着死亡的骨头,啧啧称奇,甚至就差亲上一口。
而一旁的女孩也并没有像是平常的女人一样惊恐的叫喊,或是觉得恶心。反而也是一脸憧憬的看着这颗头颅。
毕竟他是死了。
他是真的死掉了。
不管是被杀死也好,还是老死了也好。他没有消失,这颗骷髅诉说了这个人,他没有像是凭空消失一样从记忆里被剥去以至于连尸骨都找不到,而是留下了尸体。
在一个连墓地都不需要的世界里出现了一局尸体,而尸体携行的包里那张枯黄老旧的地图显示着他来自兰德。
瘦子脸上的狂喜和期盼毫不掩饰,男孩和女孩都没有打搅他的狂欢。
毕竟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具骷髅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欣喜若狂。
“那,那他既然来自‘净土’,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呢?这里离兰德可是有上千公里啊。”瘦子突然从迷梦种惊醒一样,抬起头来回看着男孩和女孩,仿佛想得到自己问题的答案
可是谁都不可能给他答案。
因为他俩也很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个已经到了‘净土’的人冒死的危险走回这一片失落的世界呢?
没人说话,灰尘的味道伴随着风就穿行在几个人中间。看起来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却的毒辣太阳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沉下了水平线
《女孩的日记》
这一天修车修车修车!结果却什么都没修好,吃的喝的也已经见底了。早上男孩好像丢了什么一样四处找了一圈儿,结果发现是瘦子把他的钢笔偷走了,两个人差点打起来。结果却突然的又和好了。男孩拿回钢笔之后居然和瘦子勾肩搭背的去修车了。
男人真是难以理解。
《瘦子的日记》
今天见到了足以支撑我信念的东西,兰德的传说看起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现在就需要好好地跟紧这两个拥有去向那里钥匙的人,那梦想中的‘净土’在那一瞬间真的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几乎要流泪了。那简直就是梦幻一样的存在,我甚至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以确定自己还醒着。
我梦想的安宁,自我。
我几乎可以为他们付出一切,只求找到自我。
没错,付出一切。哪怕是这个刚从男孩那借来的钢笔都在所不惜。
《男孩的日记》
…刚把钢笔抢回来,手上沾了点鼻血。
今天检查了排气管,引擎,和车轮。
没有异常,可是还是不能发动。
明天看看电路。
又一次聊到了兰德和那个骷髅。
我所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回来。
应该说,他看起来并没有从‘净土’归来般衣锦还乡的气魄,反而。
像是逃回来的。
当三个人中最后一个合起笔记本,男孩就抬手关掉了车顶的灯。女孩早已经团在车座上睡着了,瘦子在外面一边堵着自己的鼻血一边盯着月亮发呆。
男孩把手边的骷髅头拾起来又仔细看了看。
没有了眼珠的眼眶里仿佛还是有着秘密,几乎在对视的瞬间就要把男孩的思想都吸进去。他感觉忘记了自我,忘记了车外微凉的温度,忘记了身处在一辆不能发动的面包车上。他在这个两个漆黑的小洞里似乎看到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而疲惫感适时地袭来的感觉打断了这种境界。
男孩抬起头,发现瘦子也已经躺下了。
把骷髅头塞回座椅下面,轻轻拉上车门,男孩也就闭上了眼睛。
月亮始终慈祥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