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今日，与昨日相比的话，则是少了太多的艳丽。可能就与此时村民们的心情一样，低沉而又肃穆。虽然在枫华山上，那片片枫叶，同样是那样的红，但或许周围的人们实在是太过于悲伤吧，甚至是把环境都给染上了一层悲伤的颜色。纵使得，枝桠与枫叶，都是悄然的垂下着，少了原有的精神。我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与坂田惠理并肩走着，体悟着我所之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当时，我只是一个还未成年，几乎还算是稚嫩的年纪。但就如同是我昨日所看到的，安倍雅也所“赠予”我的“梦境”。我的亲生父母，或许是相拥着葬身于火海的吧。而也就在当天，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就成为了一个被黑暗所欺凌的孤儿。但幸好的是，阿椿，则是我唯一的曙光，照耀在我的心房上，我那时，看重承诺，富有责任。因为，在父亲当时临走之时，他留给我的，最后的承诺，就是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好阿椿。
我与阿椿相依为命，因为种种原因，就连父母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就像那跟在坂田惠理身后的那个小女孩一样，当时，我告诉阿椿，爸妈只是离开一阵而已。这种谎言，恐怕就连再小的阿椿也不会相信吧。毕竟她看似是傻乎乎的，但其实却是一个精明的人，这点我是最清楚不过了。要说比喻成一种动物的话，那大概，就是西伯利亚雪橇犬了吧。
刘局长，也就是当时我父亲的上司，我与阿椿，只是一直喊他为陈叔叔而已。但实质上，在我们的父母离开之后，他却充当着我们父亲的身份。是实至名归的，我与阿椿的恩人。是比，所谓的亲戚还要好上百倍的恩人——抚恤金，保险金，各种的手续都是由他操办的，就连葬礼，也是由他安排的，不惜花费重金，都要把我父母安葬在尽量最好的位置上，到最后，就连几乎已经焚烧殆尽的家，都是由他一一策划，重新装潢的。虽然在之后我与阿椿仍然是选择回到了原来的家中，但刘叔叔却时常在百忙之余都要过来给我们买吃的，并且打扫卫生，了解我们的学习状况。明明，单独聘请一个保姆或是家教就行了吧。
可能，也是看在我与阿椿都还年少，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吧。总而言之，在我具备能力出来工作之前，也就是把义务教育都全部进行完毕之后，我正式的走向了社会，再也不用麻烦到本已有自己家庭的刘叔叔，开始赚钱，慢慢的赚取生活费，还有阿椿将来读书的钱。
奈何，多年储蓄起来的积蓄，就连同父母最后留下来给我们的钱财，都一一花在了阿椿的疗程上。说起那场意外，改变了我与阿椿几乎是一生的意外，我就是连死，都不会忘记。可以说，充满着戏剧性，但是，在我个人认为，却不是单纯的意外那般简单。
——我的妹妹，阿椿，当时已经就读于高中了吧，因为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善解人意，所以往往能结交到许多朋友。同时，为人也并没有太多的心机，可以说，是无论走到哪里，可能都是一道注目的焦点吧，这点，却是和我这个哥哥恰恰相反的。而正因为是没有心机，阿椿她才会结识到那名为“陈怡静”的同级女生。
当我听到“陈”这个姓氏，就总会让我回想起一堆不好的记忆——然而，其实都只不过是一家人罢了。我的意思是，在那时候我们一家的邻居，那个纵火最后跳楼自尽的凶手，陈叔叔，而他的女儿，则就是那个陈怡静。因为在当时，他们家庭富裕，所以陈怡静就读的，可都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因为是时常都要留校住宿的原因，所以虽然作为邻居，但却根本不会遇到她。就算是假期，他们一家都只会去国外度假。以至于阿椿真正的与她结交，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不过愚蠢的妹妹肯定无法知道吧，就连她最后一次闭上双眼的时候都无法知道，祸害于她的凶手，就是当时与她关系很好的陈怡静。——当时，是在阿椿放学后的五点钟，那时候，我正接通了阿椿给我打来的电话，虽然我还在工作，但我还是接通了电话。我现在仍然很庆幸，那时候选择了接听。因为它让我知道了，阿椿意外的发生。
我的手机轰然的掉落在地，是在阿椿发出了痛苦的悲鸣之后，我的动作。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阿椿这样的声音，我恐惧着，失措着，就连鼻子都可能通红了吧。在同事们不解和好奇的目光之下，我冲出了自己所在的公司。因为是放学时间，所以我知道乖巧的妹妹肯定只会在那指定的一条街道上。她不会像其它学生一样，放学之后会东跑西逛，四处游玩，阿椿只会准时的回到家里，然后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开始准备我们兄妹俩人的晚餐。
我已经不想再一次的去回忆之后的情景了，现在依稀想着，心里已经开始有了抽搐的迹象。断裂的广告牌，有些破碎，就那般静静的在阿椿的身体旁，沾有些许血迹。在周围，慢慢的聚集了围观的群众。我大喊着，吼叫着，狂乱的冲开了人群，身上那由阿椿买来送给我的衬衣，已经是乱的不成原型了吧，但那时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把温热的身躯抱在怀里，红色染满了我的身体。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不由自主的滴落，滴落到阿椿那已经看不清原样的半张脸上。她的打扮，身上的校服，让我熟悉，但唯独不同的，就是那张让我心碎的脸颊，还有头上那明显的伤口吧。那止不住的血液，尽管我在用衣服死命的去捂住，但却无济于事。我已经疯了，全身的细胞都已经放弃了工作，失去了所有的思考。不知是何来的毅力，来让阿椿到最后还能睁开那早已模糊不清的眼睛，她在怀里看着我，就像是在偷偷诉说着“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句话。
最后，我花光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的保住了阿椿的身体，缩在了一块，抽泣着，抽泣着，抽泣着，就像是两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一般，呐，肯定是可笑至极的吧。之后的事情经过，我实在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浑浑噩噩的，我来到了市医院的急救室。只是在瘫倒在门外，眼神呆滞，如同是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之后，在我耳边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两名刑警，找到了我。在警察局，通过种种，我才得知，原来谋害阿椿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看似纯洁青春的高中少女——陈怡静。不得不承认，通过照片，她是拥有着一个很好的外壳，但是就连那些刑警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学生的背后，却隐藏着那样狠毒的心肠。他们通过最新的调查，已经发现，阿椿的遇害，是一场由陈怡静亲手策划的故意谋杀罪。
——她事先，在阿椿放学后必经的商业街里安排好了一个根本就没有安装好的广告牌，只是单纯的利用绳索，来暂时的固定好位置，来造成它稳固和正常的假象。然后，一切都准备安排好之后，陈怡静就与阿椿一同放学回家，到了那必经的位置之下，通过摄像头的拍摄可以看出，当时陈怡静好像是与阿椿说了些什么话，然后她就跑开了，而留下了阿椿在原地等待着。当时虽然是处于商业街，但是人流量却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多。而紧接着，我就看到了，阿椿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我再清楚不过了，是打给了我。到了最后的画面，我已经是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陈怡静的同伙似乎是看到了事故现场就只剩下阿椿一人了，然后便快速的松开了绳索————
失去平衡的广告牌就如同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开始肆意的在半空中以倾斜的姿态甩动着。受到惊吓的阿椿，只是微微抬头的瞬间，就已经很不幸的遇害了。手机横飞而出，倒在了血泊之中。或许，当时那手机里，还传来了我那已经着急的快要爆炸的声音了吧。陈怡静很聪明，利用这点来造成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还有只是单纯意外的假象。但就如同是刑警所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始终，她还是被找到了端倪。
那一家，对于我来说，就是恶魔，剥夺了我为之幸福的一切的恶魔。而这所有的根源，到底能追溯到哪里呢，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我只知道的是“恶魔”是不会姑息的，就如同现在，可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我就已经成为了自己所说的那个恶魔了吧。——桃子，恐怕就是这个恶魔的牺牲品吧，而我却也仍然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人？看上去，怎么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用着不影响他人的声音，坂田惠理在我身旁轻声的说着。也不知道我的神情是真的太过于明显，亦或是她拥有着如同阴阳师那般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个坂田惠理，总感觉能够捉摸着我的想法，也着实有着她的过人之处。
而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打断，我的思绪也随然消散了。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这才反应到在不知不觉当中，我们已经是几乎来到了目的地。即使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在回想往事的同时，还能认得这枫华山的路。可能昨日与安倍雅也在这里呆久了，印象也就深刻了吧——怎能不深刻呢，这里，可是埋葬着第一个被我所杀死的人。
再一次的，找到了我昨日所置入黄土的木碑，由安倍雅也所刻写的“桃子”字样，清清楚楚的映入到了每一个人的眼中。而其它的，就交给其它有心的村民吧，我相信，他们会完成这些后事的。所以到了这里，我就知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与坂田惠理，还有着另外一个事情要做，那便是回到枫华神社——我来到这里，最初的地方。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初桃子与其母亲借给我的铁弩，我也已经在启程的时候交给了坂田惠理。这把铁弩，就像是她们所说的一样，是桃子父亲生前所最钟爱的武器，也是她们在后来安然保存的珍宝。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会物归原主，把这最有价值的铁弩，来成为他们一家三口的陪葬品。至于我腰间的木剑，就暂时性的来充当我的武器吧。
要说枫华神社具体坐落在深山的哪个位置，我其实到目前为止也不是太过于清楚。我只是大概的，能够辨认到它的方向。位置的话，是在山的便高的位置。也就是说，枫华神社几乎是建设在几乎是山顶上，但却要矮上一点，在四周，则有着一片密密麻麻的枫叶林所包裹着。而正因为有着这样一群容易使人混淆的枫叶林，所以才会让人难以识别方向。
不过不置可否的是，那里的确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旷神怡的地方。还没走进神社里头，便已经彻底的被纷飞的红叶雨所净身、净心。并且鸟语花香，尤其是枫香极其之浓，每呼吸一下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这是在我过往的大城市里无法体验到的，几乎是“绝迹”的程度。城市固然发达先进，但是却不知不觉中被雾霾和浓烟所侵袭了，五脏六腑，无法根治。
真想让阿椿睁眼看看，这不同凡响的地方，到底有多么的迷人——
“在我的印象中，上一次到枫华神社，已经是我很小的时候了吧。在之后我去上田城修行的日子里，便已得知枫华神社已经渐渐的荒废了。不过就在近年，攰的名声，就在枫华村里闻名遐迩，这实在是一件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隐隐的，已经有了统治这整个枫华的迹象。但是头疼的是，我这个常年在外的人，却不知道攰的任何事迹。本想着大人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但想想还是作罢，倒不如直接去拜访来的直接。”
渐渐的，我与坂田惠理已经是脱离了人群，步入到了荒凉人静的山道上。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坂田惠理就是无论如何，在哪种情况都不会拘谨的女性吧。看上去，就真的不像是普通的村民那般简单。在我的印象当中，这个时代的女性，都是不会轻易的如此抛头露面，而这种与男子单独在山上款款而谈的景象，就更不会发生。可转而想想，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其实这些也与我无关。
这一次上山之行，就没有了昨日的那般险恶和无法意料了，即使现在的天气真的难以让人打起精神。不过倒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刻意，多出了几分随心和轻松。毕竟，怎么说，我都算是一个“凯旋而归”的状态吧。如果在刚刚没有想起那件不愉快的回忆就更好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毕竟本来我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能告诉你。”
对于攰，直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是处于初识的状态。但以我在社会多年的经验来讲，在这种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当一个“哑巴”有时候总会活的更长久一些，我深知此道理。现在，我只是负责带她到枫华神社，顺便在路上保护她，仅此而已。也算是我还了她的人情——给我找到了一个填饱和留宿的好地方，顺带有效的帮我传达了本有些复杂的事情发生的人情。
并且，我本就不是一个乐于交际的类型。相反，就在阿椿出事之后，我甚至还变得格外的孤僻起来。虽然我自己这样说自己可能会显得有些奇怪，但我其实并不是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的很。所以，在潜意识里，我还是想与这充满和系的少女拉开一段距离。在路途中，我也是有意的，尽量避免和她说太多的话。
这可能，也是对于我自身的一种保护吧，情感的保护。
“大人，走了那么长的路程，我已经有些饿了，不如先找个地方稍做休息吧？”
无论在哪个时代，或许肚子容易饿，也是作为女性的一个特点吧。虽然无可否认的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我们已经是走了相当遥远的山路，在加把劲的话可能就能够进入到那片壮观的枫叶森林了吧。但我也不想与她发生什么不必要的矛盾，所以我也就应声的停下了脚步。接着把稻田大叔和小百合事先给我们准备好的便当口粮递给了坂田惠理。
而坂田惠理也毫无顾忌，随意的找到一棵稍微粗壮的枫树，便往那树底下轰然的坐了下来，就仿佛是真的劳累的快要花光自身所有力气一般。而虽然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也是让她的身材展现无遗——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有些难堪，但我还是留意到她倒下的瞬间，胸前那两团不可描述的物体也是随着身体的摆动而剧烈摇晃。毕竟她那身橘色的和服，那宽松的款式并不太能显示她的身材，不过太大的优点，可是怎样都无法被掩盖住的。
随后，她从挂在自己腰间的葫芦瓶给拿了出来，然后就像是刚做完剧烈运动的学生一样，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瓶塞，便直接把水哗啦哗啦的往自己的小嘴里倒。毫无疑问的是，从嘴角里流出的清水从脸颊到脖子，顺着皮肤慢慢的沾湿了自己的衣服。不过其实却也没有太大的所谓，毕竟虽然是秋天的季节，但是难免也会感到有些酷热。
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接着便长叹了一口气，微笑着把葫芦瓶举到了我的面前如是说道：“大人，不介意的话便凑合着喝吧，反正这周围也没有其余的人，也不要太顾忌那些世俗了。毕竟我看大人你时常出门在外，却也不会事先准备些水粮。就像昨晚刚见大人的时候一样，可是一直挨饿到晚上吧，这样可真的不行喔。”
听坂田惠理这样说起来，我倒也是觉得嘴唇突然有些干燥起来了——倒也没错，这两天除了在昨晚喝了一碗味增汤之外，就也没有额外的再去补充些水分了。并且，就连她也说不要在意世俗，那作为男人我也肯定不会在意吧。这样想罢，我就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葫芦瓶。估摸了一下，大概喝了足足半瓶吧，然后也留下了半瓶给我。
稍稍的道了声谢，然后一饮而尽。
或许是名为极乐之乡的清水吧，或许也是因为少女喝剩余的清水。总而言之，喝上去很甜，很好喝，就如同是在喝饮料一般。再对比起在城市里面所日常饮用的自来水，往往都会伴随着一种不能说是将就的味道，很怪，难道那是一种“科技发达”的味道吗。
“嗫，大人。虽然这样问可能会有些失礼，但我实在是很好奇，你们到底来自哪里。难道就如同是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与攰大人相同，来自于神秘的天国吗。不过我倒是觉得，大人你和普通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呢，反而在某些方面还是挺有趣的。”
打开便当开始吃着糕点的坂田惠理，眼睛十分明亮，她认真的看着我，疑惑的询问着。不过我却是已经不想再跟她唠叨这些了，所以我是选择了随便敷衍她了事。毕竟实质上我也没有什么能够跟她讲的不是吗，就算是如实说出来她可能也压根不会相信，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只是被攰所邀请过来的，一个从异国远渡重洋的普通人而已。”
其实这样看来，倒也是没有欺骗她。只是我远渡的重洋，是名为“时空”的神秘之物。
第十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