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掉那颗苹果。
不瞒你说,我已经饿了整整四百九十九年了。被压在这该死的五指山下,从一开始的无聊,狂躁,不停的咒骂该死的如来,再到后来的孤单、呆滞。这里我唯一能沟通的人,哦不,仙,就是这里的土地神——本来我连看都看不上的卑微小神,我也只能一个月见一次,问三个问题——这都是该死的观音定下来的规矩。该死的观音和该死的如来两个人,哦不,仙,都该死万遍,一万年没有碰过女人的秃驴领袖,装了一万年清纯的老处女。这俩老货都不是啥好东西。
土地昨天才来过,我现在已经无聊的想要发疯了。这里鸟兽不过,人烟不经,该死的如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土地以外的活物,也许就连土地也是死的,也是如来那该死的木偶。说起土地,掰着手指头数数,还有29天才能见到他。下次我该问什么问题呢?说起来我上次是问的什么问题?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是问了他一个特别长特别长的加法,听着他念一个个数字罢了。我好像已经这么问了快有好几年了,说起来到底是几年呢?
我开始感到泄气了,想当年我一个人殴打天兵天将的时候,那还是个躲在天庭的角落,我连看都看不上一眼的土地神。我现在要卑微的等待他每个月来给我报数字。我甚至都忘记了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哦!对了,499年,旁边的石壁上刻着呢。不对,我刚才是在想什么来着?
对了,我想要吃掉那颗苹果,那颗大大大大的苹果。
不瞒你说,我已经饿了整整四百九十九年了,我不骗人,旁边的石壁上刻着呢,四百九十九。就像我现在距离这颗圆滚滚,红彤彤的苹果只有短短的四百九十九厘米,我是连蟠桃都吃一口丢一个的猴子,但是现在这颗红的发绿,绿的发红的,看起来没怎么熟透的苹果,我却只能看着它。
不对不对,这是一颗已经熟透了的,红润进果核里的苹果。假如能咬一口,汁水会在我的牙齿和舌头尖泵开,每一滴水分都会和我的口腔,唾液接触,甜美的味道会迅速占满我的味蕾,覆盖整个舌头。甜美的因素会刺激味蕾,在味蕾上跳舞。这可比蟠桃好吃多了,我都已经忘记蟠桃的味道,不论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来,但是我隐约记得,蟠桃没有那么好吃。
管他呢,反正也不会有这颗苹果好吃。这颗苹果我从看着他从枝丫上开花——那可是个艳阳天。待在五指山下有一万种不好,只有一种好,就是不论多大的太阳都照不到我。我那天看着那朵花,心里春风得意,任你开放得再高,也注定要接受风吹日晒。我就好啦,只有风吹没有日晒。洋洋得意了几天,那花竟然结了果,似乎是在嘲笑我是一个没有母猴的猴子一样。当时我有些愤慨,后来想了想,我是有过母猴的,只不过在四百九十九年之前罢了。当年的辉煌不提也罢。
那颗果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后来彻底熟了,饱满的果肉挂在树上、
“快点掉下来快点掉下来,”我看着那颗果子,哦不,应该是果兄,我们同甘共苦了那么久,没有同晒,也被同吹。“掉进我嘴里掉进我嘴里……”果兄帮猴弟缓解一下可怜的饥饿可好?
果兄摇摇欲坠的挂在枝杈上,晃悠了几天,终于在今天早上被一阵风吹过,划落在了距离我四百九十九厘米的地方。
果兄啊果兄,我看着499厘米外的它怔怔发呆,能否滚过来救一救猴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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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午休后喜欢吃一颗苹果,我不喜欢吃苹果,但是睡醒了总是感觉嘴巴里不舒服,吃个苹果会舒服很多。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也许是下午英语我实在没有复习好,午觉醒来的时候竟然忘记吃掉那颗苹果,一路带去了学校,带进了考场,又带着它出来。
公交车况且况且的,就像是很老很老的绿皮火车,司机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我和这老头已经有些熟了,每天上学的时候偶尔能坐上几次他开的车。我唯独对他这个司机有印象,就是因为他开车开的很慢,况且况且,像是慢慢悠悠的火车。
在农村的时候,农田旁边有一条铁路,很少会有火车进过,但是一旦有火车经过,所有的同龄伙伴就会像过节一样。村头张贵华总是能第一个发现遥远的火车笛声,从村头一路吆喝到村尾。等他跑到村尾,小伙伴们就被他聚齐了。有时候正值黄昏,还有的孩子是端着饭碗出来的。
火车的汽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拉着长长的雾气,拽着无数的牵挂来的。铁路修在农田的正中间,所有的孩子都会站在农田的一侧,等待火车经过,晚霞总是大而圆的,但这是我们每天都能看到的场景,不足为奇。火车拉着汽笛,拖着笛声,况且况且的从我们面前路过。我们总是觉得火车开的很慢,而且火车也很长,有的小伙伴尝试去追,但他总是发现自己更慢,换来大家的笑声。
我从夕阳下看到火车路过麦田,差点没握住手里的碗筷。
这公交开的极慢,慢到我都看到了班主任骑着自行车回家的样子。班主任从来都是骑自行车的,我们就没有见过他乘坐其他交通工具的样子,就像我们没有见过他不严肃的样子一样。不像隔壁班的班主任,同样都是教数学的,隔壁的班主任和学生们谈笑风生。两个班都是数学课的时候,隔壁班笑声连连,我们班寂静的听不到一丝杂音。
对比都是鲜明的,反差永远是强烈的。
语文老师的作用就在这里显现了出来。
公交车不开空调,显得有些闷热,我靠着窗边,想把头伸出窗外,又怕给班主任看见。考虑再三,准备等班主任离开了再把头伸出去。可这公交开的极慢,一时半会脱离不开班主任的视线。我只能作罢。悄悄的露出半个头,就让头发来替我享受清凉吧,我安慰自己。
口袋里的苹果有些受不了晃悠的公交,露出了半个头,就像我伸出窗外的头一样。我怕它滚落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来,想要咬一口。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我试图把苹果核丢出窗外,却不小心丢在了班主任头上。
暑假已经开始了,我把头继续往窗子里面缩着,班主任捡起地上的苹果核,很生气的望着我,但是却被红绿灯拦住了脚步。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