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漫过街道,漫过早已荒废了的商店,漫过无人的操场,漫过餐厅,漫过人的头顶,漫过树的枝丫,漫过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
渐渐地,雨水静默无声,悄悄漫过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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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欲望与问题如同丧尸般围城
第一章 想要见到春天的样子
初春的季节,空气湿漉漉的,南方对于潮湿尤为敏感。这是微微泛着一丝凉意和青草味道的季节,混杂着淡淡的霉味,像是展露在阳光之下的沟渠。在幻想中,大雨漫过街道,漫过早已荒废了的商店,漫过无人的操场,漫过餐厅,漫过人的头顶,漫过树的枝丫,漫过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
闲暇时间思考着生存以外的事情着实可以称得上享受。春天鲜草的芬芳,能在电脑和手机屏幕里见到的樱花,还有似乎是从远方山谷里川流而来的微风,女同学褪下长袖换上的充满活力,暴露肌肤的衣物。在天空滑翔而过的候鸟,褪下枯枝重新焕发生命的老树,在银装素裹下重新萌发生机,从融化的雪水中挺拔成长的嫩芽……
“滴滴滴,滴滴滴……”
“卧槽!”
春天的遐想与期待很是诱人,就像是电视里娇艳欲滴却又**横流的明星一样。只是目光停留都觉着挑逗,胸口止不住的痒痒。高中时我把她的海报挂在墙上,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她,她美丽,所以我对她大部分称得上欣赏,小部分可以说是青春期躁动的**。铃声干脆利落的打断了我对与春天的遐想,意识回到现实,春意盎然的我甚至已经流出了口水。擦了擦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慌张没有必要,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人,对于自己多此一举的反悔又意识到没有后悔的必要。
我的手表设置了整点响铃功能,我很憎恨这种突如其来没有预告的惊吓,但是缺乏时间管理观念的我却又离不开它。
拉上拉链,确实背包已经尽可能的装满,身上的口袋也已经鼓实的很。站远望去,我想是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小丑。小卖部里的东西却还是不计其数,我努力了半个小时,却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拿走。甚至别说十分之一,也许二十分之一都没有呢?突然能理解活吞了大象而把自己撑死的蟒蛇,面前若有无数的金银财宝,那么我的背包往往总是太小。
喜忧参半。
土匪的喜悦建立在丰收,而土匪的忧愁是总觉得还不够多。东西总是要用完的,若是用完了,那么就是下一次的冒险。
把背包的拉链拉的更加严实,把口袋里的各色零食或者日用品用力的往深处挤压,巧克力之类的糖果估计已经被压扁了,但是味道和可以补充的能量都是一样的。这些都无其所谓。货架一座挨着一座,陈列的如此狭窄,我身上鼓鼓囊囊的背包总不小心的蹭到一下,一包薯片从货架上滚落,“啪”的摔在地上。惊得我一个寒颤。
“我艹……”
自从出了家门以外,我的语言似乎变成了只有脏话的模式。
我不在乎滚落的薯片,事实上这些货架上的早就已经一片狼藉。我对于洗劫那些无用的零食和日用品毫无兴趣,但是对于破坏些什么却很有兴致。刚进入便利店时,我胡乱的破坏一番,许多没用的东西被打落在地上,甚至被我推倒了一个货架。轰然巨响,这巨大的声响让我得以释放多日的苦闷,可是旋即我又意识到随之而来的风险。冷汗直流的,在安静的会让人耳鸣的小卖部中呆滞了许久,直到确定没有因为我的破坏而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这小小的声响就像是井边的绳,吓得一跳。
跨过被我掀翻在地的货架,地上遍地是各式各样的过期面包,小心翼翼的路过这满地的狼藉,来到了小卖部的后门。从小卖部后门的猫眼朝外看了又看,我想确认外面到底有没有人,或者有没有丧尸。和这所有的日子一样,除了空荡荡的后巷,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打开门,空荡的街上不似有人烟气息,这条街道已经死去了一个多月了,除了我以外不见任何货物。
拉上了小卖部的门,希望能有别的幸存者发现我写在了小卖部门口的信息。也希望今天的我能够活下去。
贴着墙壁行走,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上三楼,轻轻的合上了门。面对未知恐惧,不知道会从何处出现危险的我甚至不敢看多停留一秒,多看这街道一眼。关上了门,我在客厅中间坐下,心跳的比跑了马拉松还要跳的快得多。大口的呼吸伴随着肢体和肺部的抖动,无形的恐惧把我的精神压迫地过于低迷,比真的有丧尸在追击我还令我感到恐慌。这也许说明看恐怖片可以瘦身那件事是真的。
说起来,从第一天起就没有再见过丧尸了。
不敢打开窗户,只敢默默地坐在窗户面前的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想。
生命的重要不言而喻,特别是自己的生命,我不觉得自己胆小,我只是谨慎。假如任何人和我一样看过那天早上街道上丧尸对于人类那种面对毫无感情,毫无喜恶地屠戮和不计死亡的冲锋和扑杀。我想他们也不会和我有二致,谨慎谨慎再谨慎,这是对于生命和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
两周前,准确的是两周零三天之前,世界本来应该是个冬天才对。我身处南方,这座城市就算是冬天也是一个不下雪的城市。气温一直在十度往下,三度往上来回漂浮。本应该是一个离不开被窝的早晨,那天我却被被子闷热的难受。一脚蹬开第一次让我觉得沉重烦人的被褥,发现自己已经被闷了一身的汗。
第一次在本应沉睡的冬季感觉到如此的闷热,正在我疑惑是不是地球出问题了,或是全球变暖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我们南方城市的冬季了?还没有来得及让自己清醒,人类欺凌的惨叫声突然从街道上传来。
我向来很少目睹死亡,我唯一见过的死亡现场是老家杀猪的场景,那场景算不上血腥,因为周围的人都是笑着的。我的叔伯在哪一辈算是极为受人尊敬的人,一方面是因为医术高超,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镇子上帮助许多无钱看病的人。都是免费义诊,甚至贴钱给别人送药。所以这种杀猪的时候一般都是由他来给出第一刀,在镇子的习俗上某些方面代表着敬重,叔伯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一刀下去直中那只已经被几个青年按倒在地上的猪的大动脉,鲜血不是喷溅而出的,是汨汨地从脖子里流出来,像是小溪一般。那是只前身极肥的猪,猪从头到我都在晃悠着短小的四肢努力挣扎,尖声的惊叫,那声音很难听,像是隔壁那个刚开始练习小提琴的孩子,也像是锯木头地嘶吼。一声一声地,那声音渐渐转弱,拿着盆子装猪血的那人手里的盆子也渐渐装满,那短小的四肢才结束了已经十分微弱,甚至有些可笑的挣扎。人们就从刚才的沉默重新开始欢笑,谈天,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个庄重的仪式。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我会想到老家杀猪的那一幕,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街上趴着一个嘶吼着的中年人。他的衣服已经被撕扯成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被另外两个已经腐烂的人扑在地上不断的撕咬。那两个腐烂的人基本全身都是腐烂的,甚至有些部位的肉已经不知道去了哪,裸露出骨头。仿佛机械一般死死地趴在中年男子的身上,却又像是野兽似的凶猛撕咬,像是饿狼。这场进食维持了多久我已经难以判断了,在我的意识里似乎极久,那中年男子身上的肉被一口一口的撕扯下来,再被一口一口的咽下。我仿佛在目睹凌迟,那才叫真正的度日如年,与目睹这血腥而残酷的景象相比,我完全听不懂的英语课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时间飞逝。那中年人嘴里说的话从一开始的“救命”到后来渐渐完全听不出,只能听见无意义地,渐渐消失地嘶吼。那声音由大到小,从高昂的求救到后来无意识的痛呼,再到后来不断微弱但是仍然不断的喃喃。那两具腐烂的人体,只是单纯的撕咬,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理性和心智。
那人是被啃食了半个躯体后才死去的。那两具腐烂但是行动着尸体却是把他的尸体完全啃食完毕,才晃悠着漫无目的地开始四处游荡。
我目光呆滞地,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个中年男人从大声呼救,到眼里挂着痛苦和眼泪死去,再到那两个“丧尸”晃晃悠悠地从我的视觉范围消失。我才意识到自己起了一身的冷汗,呼吸已经粗重不已。
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想吐。
世界很复杂,人类在刚刚诞生与地球这片土地时还不能分割春夏秋冬这明确的季节规律。就像是现在我不明白该是冬天还是夏天,这里的气温无限逼近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好消息是可以开空调。坏消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水。还好这段时间气温真的很热,我还可以洗一段时间的冷水澡。电话显示着有信号,但是不论打任何电话都是呼叫失败地提示,不论是手机或是座机都是这样会。唯一成功地案例便是用我自己的手机打给距离我不过二三十厘米远的座机。可座机嘟嘟嘟的响声回荡在无人的客厅和我臃肿的脑海里,让我越发注意到自己是一个人。
或许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是,我的父母都在外地出差,若是只有我这个小镇发生了类似“生化危机”的事情,他们的安全应该也会有保障吧……
这种事情我也只能靠臆想,或是自己努力的编造理由来安慰自己,我不清楚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亲人的安危,或者是世界的安危,这些问题也只感偷偷地想一想,甚至不敢往坏些的地方去思考。
生命需要动力,世界毁灭了,亲人离去了,不论怎样,假如思考的过于深入,我要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就会变得越发单薄。
我已经两周零二天没有见过丧尸,也在同样的时间内没有见过人类了。或者说,我所见过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是在两周零三天前,一月零八号那天所见。我在那天惶恐不安,没有离开卧室的一天后在没有见过任何可以活动的物体,不论是那种活动的腐烂躯体,被我叫做丧尸,和电影里丧尸十分相似的物体或是人类。亦或者流浪猫狗都没有见过。这里已经成为了17天的死城,死寂一片,不见生机。
在前7天,我都处于呆滞和恐慌的状态,对于不知道会从哪里出现的危险害怕不已,自欺欺人地每天在家里检查门窗有没有锁好,甚至显得有些神经质。
在第8天,我发现家里所有能吃的都已经快要消耗完毕时开始慌张。最终在第9天,我想起来楼下有一个小卖部,在第12天,我实在饿得不行,鼓起勇气进入了楼下的小卖部,却忘了带任何可以存放更多食物的包或者袋子。
第13天,我第二次来到小卖部,在小卖部门口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以及小卖部并没有锁门,请所有幸存者随意进入的字迹。
第14天,今天,我第三次进入小卖部,除了食物以外没有取走其他物品,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人类留下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一个手机号码打进我的手机。
这里没有人聊天,没有活物,就连丧尸也见不到,电视里只会不断地重复着黑白的乱码以及恼人的沙沙声。声音转而变成了一个极其敏感的事物,如果我自己不想发声的话,周遭的一切就会在意识里渐渐淡漠,世界会一直静音,直到我弄出点什么声响。刚开始的那几天,没有一点自然地声音,不见飞鸟不见清风的日子快要把我逼疯,电视里不断重复的声音虽然令人烦躁,但还是给了我不少慰藉。一开始,我的恐惧是因为生存的压力和不知名的危险,渐渐地,我开始对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感到恐惧。坐在大厅中央地地板之上,我开始有些羡慕那个死死呼救的中年人。’
我突然想去死。
本来是一个如往常一样,寂静地让人发狂的夜,我发呆地躺在沙发上,目光呆滞近死,月散发着微弱的光,发凉的照向发凉的我。恍惚之间,莫名的机警让我意识到不妙,我再次爬起来检查已经被无数次检查是否被锁好的门窗,以及将要坏掉的食物。还是无用功的一切正常,不知名的机警渐渐地退散,我的身体砸在了沙发上,眼神呆滞如同死鱼的发呆。
窗外的城市就像是死亡了一般,若死水一般死寂,像绝望一样漆黑。天上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过星星,只有始终圆润明亮的月。月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不敢打开窗户的我也无法触碰到风,死寂的感觉让人难受极了,像是心脏被有力的攥住般的痛苦,压抑地让人不断地泛起想死的冲动。黑暗的屋内就像是窗外的城市一样,我感觉我自己也许也已经死掉了也说不好。
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天空始终单调的挂着那如玉盘一般的满月,让我感觉像是某种充满恶意的讽刺。假如在日常生活中有这种失常的发现,我一定会充满兴奋的激动于这个发现。但是现在我只不想动,也不想思考。时间和思考都是没有用处的东西,这些都是超乎常理的东西,不讲逻辑,没有道理,像是在梦里一般光怪陆离。
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反正整个城市都是空无一人,为什么还有这么紧张的活着呢,出去逛逛也好,就算遇到丧尸了呢……死了也好。假如……
没有假如,一段陌生了半个月的声音响起,X果的铃声突然像是一颗炸弹在礼堂里爆炸一样格格不入的炸在这寂静的夜。
我的手机亮了起来,在一个没有开任何照明工具,只有明亮的圆月挂在夜空的日子,这束仿佛救赎的光仿佛已经照进了我绝望的灵魂,我从沙发上摔下,连滚带爬的拿起了手机,塞到耳旁。
“……您好?”电环那头传来柔柔弱弱的声音,简简单单的击中了我的心脏,半天说不出话来。
似乎是因为半晌无人回话,那头的微微加大了音量,继续问:
“您好?”
如此感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