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魇

作者:后冕 更新时间:2022/1/28 16:26:58 字数:4041

我正身处于30s,120e的澳洲荒漠,是的,按理来说应该是荒漠的……

  面对周围快要没过我膝盖疯长的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x——”,莫名的,我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似乎是我的同伴,同时我也开始试探性的踱步。

  “嘶——”,我的小腿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这时我才我发觉那里有个巨大的豁口,因为没有加以干预,原先凝固结块的血痂仍不时会淌出愈发深邃的褐色血流。

  该死……那帮比该死更该死的澳洲蛮民!x没有回应我这让我停下了大骂那帮贱民的念头,当然,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想那就不是破口大骂那么简单了。就像他们对我那些可怜的同胞做的那样,我也十分乐意用钝刀把他们的头割下来像腌肉一样挂在树上风干!

  哈哈,虽然在我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之前,我也的确有过类似的做法,但这不得不令我佩服他们的创意,或者说那如同野兽般疯狂原始的嗜血本性。顺带一提的是,我的部队就被授予了【豺狼】的称号,唯有野兽的饮血茹毛才能彰显帝国军人的血性。

  “x——”,回声?明明四周都空旷无比...这使我的思绪有些凌乱,以致于忘了惊动敌人的顾虑——“x——”,远处的风吹动野草漾开波浪,由远及近的绿色潮汐向我这边卷来,愈发浓郁,抱着验证的想法,我又喊了一声。

  那如同玉米叶般大小的高度整齐像人工修剪过的野草四开八合地向我袭来,竟将正欲往前迈步的我击倒。我的大脑瞬间宕机,眼里只剩下由不同色阶拼合在一起的稠汤般的绿。

  “x——”,无名的恐惧压在我的心头,我竭力大喊同伴的名字。他是何时同我走散的?奇怪...我摸索着爬起,半跪在这片古意盎然的草地上,埋在波浪之下。

  莫名地,我想起了最初的那片热带雨林,那片在我遇见前从未曾想象的原始密林......

  “s......”,s是我,X——我年仅16的侄子,此刻正以一名光荣的帝国军人的身份站在我的身后,略显胆怯地呼唤着我。而眼下,我们被授予征服这片密林的使命,我能看出x像羔羊般的不安,我将左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我告诉他,面对那帮藏在密林深处的那帮澳洲蛮民,对我,对你,抑或是对我们要上那柄足以砍下他们所有的佩刀来讲,并非难事。

  我轻抚这胸前那块士官胸章——那枚彰显这我为那场尤为神圣的战争——【珍珠港】洒下热血的勋章,我把那群美国佬的惊慌失措,徒劳地在胸口比划着十字的场景和眼下嗷嗷待戮的澳人联系在一起,不禁敞怀失笑。

  此刻的我热血沸腾,又想起长姐临行前对我的托付,我一拳砸在x弓起的背上,接着命令军队大步向密林挺近。

  我抽出腰上的佩刀,迫不及待地斩下了第一根半挂着的障碍......

  风不时从远处吹来,又一波浪企图将我击倒,但幸亏我早有准备,把那柄如今已锈迹斑驳的佩刀**土里。

  腿上的伤似乎比我想得严重,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发高烧了,总之出了还算清醒的脑子之外,几乎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迟钝。

  “x——”,风又把回声送回来了,我茫然地看着四周那整齐而又浓郁得可怕的草原,隐隐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在我心头浮现。

  天穹之上全无云彩,看着远方蓝与绿交汇成的视界线,我的思绪又被拉远——我为何在此?

  昨晚——那个可怕的夜晚,我想起了那几张面黄肌瘦的犹如猴子般的澳人面孔,以及那种扑面而来的野蛮和非人的卑劣。混蛋!我应是执掌那群蛮民身杀大权的主宰啊!哈哈,x,你看到了吧?看到不久前他们仍卑躬屈膝地跪着亲吻我们所踏过的土地了吧?感受到帝国军人如法老般君临天下的威严了吗?哈哈,我让x第一次体会了屠宰牲畜的乐趣,那柄由他亲手开刃的刀也让他明白了——夺走那帮贱民的性命便如同斩断藤蔓般的轻而易举。可恶!那帮贱民!蛮民!

  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将我的思绪强制拉回,我...我得休息,我停下来了漫无目的的行走,没过我膝盖的野草散发出一阵酷似那帮蛮民的荒蛮之气——我的嗅觉似乎回来了。

  但前方却令人惊喜地出现了一个隆起的小丘,于是,我又开始加紧步伐向小丘发现前进——既然有了更好的安息地,任谁也不愿在这除了野草就空无一物的死海休息。

  小丘离我愈来愈近,更令我高兴的是,虽然那群疯涨的亦未曾放过那个小丘,但经由它的阻挡,我已经看不见那随着视野移动仍像静止般的单调的蓝绿画作了。怪我天生没有那种所谓的艺术细胞吧,不过,要是x小时候敢画这种枯燥的渗人的东西,我想他肯定少不了我的一顿毒打吧,哈哈。

  “x——”,我已经明白这是徒劳之举了,但如果让这片草原真得捕杀走所有声音的,一切都变得愈像幅阴沉的画的话,我觉得,这更叫人发狂。

  x?他一定是在昨晚的那场撤退中同我走散了。真是狗狼狈的,那群中线的家伙吃了败仗,凭什么把我们留在这?虽然我有足够的自信——凭什么少了政府那所谓的援助我们就制服不了那帮仍未开化的蛮民呢?

  x,你给我回来!你果然跟你那混账老爹一样懦弱,才饿了几天而已,但那几个土豆就让你低下了帝国军人的脊梁?该死,它们来了!快撤!快撤!!!

  “嘭——!”,我的双手突然失去了支撑,一个踉跄又险些令我栽倒,幸亏支撑腿不是那条快报废的。我长吁一口气,发现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到了丘脚,我便顺势倚在小丘与地平线的接壤处。

  不远处,有截白黄参半的东西立在那,这时我才发觉手里的佩刀短了半截,就插在不远处,白黄参半,满是缺口和卷刃,断面处的雪白倒更显突兀。

  已经过了多久了?我略显失神地望着它——那截雪白透亮的断面,好久,好久......

  周围的野草又莫名骚动起来,有的逆时针倒伏,又有的顺时针合拢,各处的野草都不规律地摆动着,四周的乱流明显地叫人感到焦灼,混乱。我在哪?突然,一股像是从四面八方过来的热风疯狂地扑在我的脸上,我的全身都涌起一股暖流,心脏近乎疯狂地跳动,然后——夏然而止。

  窒息感不断地灌入我的脑子,使我的全身,乃至灵魂都不住战栗,“x——!”,我拼命呐喊,“x——!”,我的神经变得极度紧张,如潮涌般大涨大落,“x——咳!”,我的喉咙已经嘶哑了。然后,一切又都熄灭了。

  那些该死的乱流,那就人心烦的疯狂摆动的野草,风,以及我紧绷的神经和疯狂战栗的灵魂,不约而同的,都停了。我瘫倒在小丘上,终于闭上了眼......

  多久了?我已经待在这片该死的散布着无数密林的鬼地方多久了?帝国,政府,你们把我抛在这多久了?真叫人痛心啊,我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全部的心力,竟......哈哈,活该,想必这样的国家也只有灭亡的结局了吧?但,没有你们,我照样能征服那帮蛮民!

  补给?不,x,这并不重要,那群蛮民的土豆照样能充饥,实在不行,那不是还有......不,这谈不上野蛮,况且饮血茹毛又何尝不是对我们豺狼的最高礼赞?吃吧,饥饿无法击垮一个真正的帝国军人,况且,这......也只是猴子肉罢了。

  “x——”,远处传来的回声又将我吵醒,我头痛欲裂,像酗酒的醉汉般,艰难地从涨到即将没过我膝盖的野草中爬起来。又起风了,但目前式微得仅能支持那群野草的缓慢张合。就想风暴过后的海平面,给我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回声逐渐消散了,却又有另一种声音掺杂其中,缓而慢地收束着,像浪轻轻地拍击海岸。海浪?我想起来了!那晚,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在昨晚我收到消息——政府的一艘军舰将在西岸停靠。

  难道?难道这片草原,这片该死的渗人的草原已经冲出了那帮蛮民的封锁线?我拼命奔袭,最终逃出升天了?!我不住地狂想,满怀欣喜地侧耳倾听,海浪的声音愈发明晰。错不了,这座小丘的背后,有海浪的拍击声。虽然我朝四周望去毫无海岸的痕迹,但我敢肯定,不,我敢笃定登上这座小丘就一定能看到海岸线,就像我们最初登陆时确信不久便能回去的那条海岸线一样,我想,那里一定停靠着一艘令那群蛮民闻风丧胆的军舰。

  哈哈,x,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接你。不,x,我绝对没疯,此刻我的脑子无比清醒,虽然全身乏力,但我此刻绝无一丝休息的念头,拼命地朝顶峰攀援而去。

  蛮人们,我定要把你们的脑袋攒挂在树上风干,在这之前也让你们尝尝猴子肉的滋味,哈哈!

  我艰难地朝山顶爬去,那群野草的高度逐渐超出了我的预想,已经快没过我的腰了。所幸小丘本身并没有多高,不消一分钟我就能看到点背后的场景了吧?

  “x——”,又是回声,就像那帮蛮民追在我身后的脚步一样想把我擒住,我的心咯噔一下,不由地加快脚步。

  那群野草变得像成熟的大玉米叶般涨到我的肩膀处,但我已经隐约能看见远处不断滚动的波浪了。

  “x——”,一阵饥饿感在我的胃里翻滚,随着那群已经与我齐身的野草劈面干扰我的视线,我的眼里满是由各种不同色阶拼合在一起的稠汤般的绿。

  “x——”,我知道,x,我们的确连猴子肉都所剩无几了,再过几天,等到我这柄早已斑驳的钝刀连细枝蔓都砍不断的时候,我们连猴子肉都没有着落了,就像现在。不过,x,这都不重要了,我们再也不用忍受这种日子了,等我登上山顶,等我带着援军重新征服这片密林——

  “x——”,我的眼里除了令人作呕的绿外空无一物,就像x那次把满是绿漆的颜料桶扑在我的脸上那样,x,你不许再有同上次一样的叛逆了,你那混账爹,那同这帮蛮民同样卑劣的爹,本就该死,那是家族的决定,本就该死!

  “x——”,我果然不该指望骨子里的卑劣能沾染多少家族的荣耀......

  随着小腹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绞痛,饥饿感像闪电一样在我的全身窜动,不行,四肢的乏力感让我隐约对那咫尺的终点感到绝望了。

  但,已经没有猴子肉了。

  “x——”,我说过,帝国军人不会因为那区区一点食物就弯了脊梁,你早该知道的,那些猴子肉。开什么玩笑?我现在还有什么能力用这柄钝得连枝蔓都砍不断的破刀去砍那群蛮民的脑袋?不,我很理智,正因为身处这种绝境,我才要,我才要......

  “x——”,别去想那些尸体的身前了,你已经快疯了了,你早就知道的吧?不然我们早就成为那些在风中攒动厄待风干的一员了,况且,你也不是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x——”,我不能绝望,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

  “x——”,你已经疯了!我无法在向前动弹一步了。

  “x——”,你已经完全疯了,疯子!

  “x——”,那柄刀已经断了。

  “x——”,难道我还要欺骗自己吗?不,我很理智,我的刀确确实实是插在地上断的。我享受了最后一餐新鲜到连血都还是滚烫的猴子肉。

  “x——”,乏力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我挥开最后一株野草,向顶点迈出最后一步——

  “x——”,一切都安静了,我痴痴地站在山顶俯瞰另一片草原,比原先那片更令人绝望的犹如浪潮般的绿色梦魇,我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四周安静极了,绝望中被疯狂所擒。

  我就那么痴痴地望着,或许真的站在山顶,或许又在树上,有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躺在下面,旁边还有具无头的尸体,像猴子......

  而我,就那么痴痴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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