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哪本书里讲过，光有各种颜色。不是人们常说的“红光”“蓝光”，而是，光本身就有颜色。
不需要任何折射，就能看到它的颜色。
而我此时面前的光，是刺眼的鲜红色。
是血吗？我不知道。
眼前是模糊的光景，各种影子。混乱的影子，模糊的影子，迷惘的影子，徘徊的影子。
你们走来走去的干什么呀，不累吗？
但是我开不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是要死了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忽暗忽明的视线渐渐变成一片漆黑。
啊，想起来了。
我，似乎被杀了来着？
我为什么会被杀来着？
我还什么都没想起来就要死掉了？
我——想起来了。
啊，我是谋杀了强上女儿的恶徒，才会被杀掉的啊。
可我不但没有报仇成功，还丢掉了自己的小命。
社会是吃人的恶兽，一不留神就会葬身其腹。为生计和女儿奔波的单亲爸爸，领着三千的死工资，老婆跟别人跑掉了。一辈子唯一勇敢一次，也就是杀人的时候了。
我现在嘛，脑子有点混乱，也不说害不害怕了。
当时砍了那个混蛋之后，我一点没有后悔，只是恨不得多砍几刀，把他卸成更多块。只是没想到，一个刹那的恍惚，我就被掀翻在地。
然后我大概就死掉了？
呵，敢欺负老子丫头，叫你不得好死！！
可是我现在又开始惦念我的可怜女儿，她一个人怎么办呢？她怎么照顾自己呢？她的未来要怎么样呢？
她才十五岁啊！
如果有如果。
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起码让我的女儿好好活着！
不管是上帝佛祖安拉还是奥丁宙斯，给我指点一下吧！
他妈的给老子说个话啊？！
……狗屁，什么牛鬼蛇神。我就知道死前能见到鬼是纯粹放屁。
黑无常来了也不如没钱恐怖。
人间就是地狱啊……
我闭上双眼等死。
如果可以，我希望仍有来生。
……
“啊。醒来了。我是重生了吗？呵呵，没想到小说里的情节真的出现在我身上，可是感觉身体好虚弱……”我虚弱地睁开双眼，却只看到灰黑的天花板。扭了扭头，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怎么会在监狱里呢？
我——我不是被杀了吗？！
我——
“3031号，行刑时间到了，走吧混蛋。”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木然地被拉起身子，虚弱得不成样子的身体轻易地被带着踉跄跌出牢房。
“呵，你这种强上**的恶魔，也会一脸无辜？真是搞笑。下地狱去吧，你个魔鬼。”狱卒用枪指着我的脑袋。
什么？
我还没有跟我的女儿道别，我莫名其妙地进了牢房还要就这样死掉，我他妈的强上**——？
我哪来的女儿？
我是强上了十五岁少女的魔鬼啊。
我的记忆还很清楚，先是强硬地撕开了她的裙子，然后又粗暴地把她的头按在地上，拽住头发疯狂地大笑，用刀子在瑟瑟发抖的女孩脸上来回摩挲。
然后强上了她。就在那么冰冷的马路上，夜晚放着幽光，地上还有粗糙而坚硬的碎石。
那个女孩的脸，是我女儿的样子。
草！
可是！我身为人父活了四十年的记忆也是真的！
我此刻才终于醒过来，可是身为人父的记忆和成为魔鬼的记忆混在一起，让我分不清我是谁。
我，难道是做了个梦吗？
我到底是被反杀的受害者父亲，还是施害者呢？
我——
“真他妈操蛋啊，这人生。”
老天，你杀了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明白家庭的幸福，生活的苦楚之后才杀了我？！！
你是要让我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吗？！
“我知道了，我该死啊。原来家人受到伤害，自己是这种感觉……”
我喃喃着，看向一脸诧异的狱卒：“麻烦你多打两枪。”
原谅我当初做了一个混蛋，但是我也知道了什么叫父亲的责任，什么叫家人的责任。
“就你，也配浪费我的枪子？做美梦去吧！”狱卒带着憎恶的眼神扣动扳机。
……
“又醒来了。”我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旁边传来惊喜的哭叫：“爸爸，你醒了！”
我扭头看去，我的女儿正握住我插满输液管的手大哭着：“我们胜诉了，那个混蛋因为数罪并罚被枪毙了……”
我释然地笑了笑：“他死了好，死了好啊。丫头，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嗯！”女儿仍不出声地流着眼泪，我则轻轻抚着她的头。
原来如此，我自己造的孽，要我自己来承担吗？
我伤害的女孩，要让我重活一世来养育她，照料她，陪伴她吗？
对一个曾经的施暴者来说，这是最可怕的惩罚啊。
我强上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孩，而被养育她十多年的父亲——中年的我——给重伤，被警察逮住，关进了重牢，数罪并罚后枪毙，现在重新以女孩父亲的身份醒了过来，可所有的记忆串在了一起，这样活在人间。
轮回啊，是轮回。
是上天要我赎罪，是上天要我承担着罪责煎熬地度过一生。
我该用什么颜面去面对她呢？！
我双手捂住脸，整个人都无助地沉默着。
病床上有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身旁是红着眼眶的女儿，受害者，我的罪。
我有资格当她的父亲吗？就这样去死还差不多。
说起来真是好笑，我他妈强上的居然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我还被自己重伤了？这几个时间线到底是怎么穿插到一起的？！
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女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魔鬼死了的？”
“电视上播的，没有人像，只说了我的化名和他的名字。他名字和你一样呢，真是脏了我爸的名字！”女儿恶心地啐道。
就是我啊，那个恶人。
我苦笑着，想必那个我在被枪毙之后，尸体消失不见了吧。难怪没有人像，因为我好好地在这里啊。
我真他妈该死。
死一千遍也不够。
我要怎么赎罪才能——
我当然不奢望原谅，现在我是她的父亲，要养育她成年，要治愈她心里由我亲手撕开的伤口。
要告诉她吗？说你爸爸其实就是强上了你的魔鬼，他现在重活一世来赎罪了？
好，这样。
先委屈着你吧，如果你还愿意我叫你丫头。把你养育到成家立业，我就自杀了结。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养了这丫头十五年，我心中也不愿就这样割舍。
在恶魔发狂的这一天，一切的平静都毁灭了。
我是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