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几点了……
过零点了吗？
到第二天了吗？
她们，可以活下来了吗？
我的脑袋，怎么这么重？
身体似乎不听使唤，四肢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好热，浑身都湿透了。
恶心感一波接着一波。
我躺在什么上面？
眼睛，睁不开。
可恶，可恶啊！
不行，我不能睡在这里，我要起来，我还有……要保护的人……
帮帮我，老天爷，你帮帮我。
“魏天朗同学……”
谁？
谁握住了我的手？
这双手好柔软，好小巧。
湿的，是汗？
谁的汗？
我的还是……
“没事的，马上就好啦。”
是个女生，她的声音好熟悉。
对了，是莫雨，会称呼我为“魏天朗同学”的，只有她一个。
太好啦，她还在我身边。
也就是说，她还活着。
她有离开过这间房吗？
没有吧，因为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出门。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身体好像要被撕裂了。
头痛如绞。
我现在处在昏迷的状态中吗？
昏迷之前……
想起来了！
不是地震，是我病了……
我在发烧，而且是高烧。
猛然起身的我，毫无征兆地受到剧烈眩晕感的侵袭。
地板在晃动，激烈地晃动。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头重脚轻，身体像是散了架。
脚步是飘忽的。
意识无法连接，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然后……
“天朗！”“魏天朗同学！”
她们好像被吓了一跳。
“莫雨，天朗怎么了？”
“好烫，他在发烧！”
“那怎么办？家里没有退烧药！”
“快，先抬他到我床上去。”
好难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菁菁，你照顾好他，我去买退烧药。”
“不行，莫雨你说过的，出去会有危险。”
“再这样下去，他脑子会烧坏的。”
“可是……”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痛苦。”
“莫雨，你留下来照顾天朗，我去买退烧药。”
“傻呀你，不知道我不会照顾人嘛，我去！”
“我去！”
“菁菁！你会做家务，等魏天朗同学醒来的时候，也许会饿，那你正好可以熬点粥给他吃。”
“这种事你同样可以……”
“我办不到！”
“莫雨……”
“听我的，你留下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
“好好照顾他，这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
“等等——你先别走！”
“菁菁？”
“我想起来了，小区门口的药店一到十一点就关门，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店主肯定关门回家了。”
“那怎么办？他都开始脱水了！”
“莫雨，我知道一家药店，离这儿也不是很远，基本都会营业到夜里一点钟……”
“告诉我地址。”
“莫雨，你听我说……”
“告诉我地址！”
“你不擅长运动，跑得没我快，我速度一点，四十分钟不到就能回来。”
“告诉我地址！！”
“天朗不能再等下去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告诉我地址！！！”
“让我也任性一回吧。”
“求求你了菁菁，把地址告诉我吧……”
“照顾好天朗。”
“啊啊啊啊啊啊！”
唤醒的记忆冲击着我敏感的神经。
姚菁菁出门了！
“魏天朗同学！”
我的眼睛终于睁开，立莫雨泪痕未干的美丽脸庞出现在我面前。
“菁菁呢？菁菁呢！”
我紧攥着立莫雨的双手，眼里是迫切渴求答案的目光。
“她……出去买药……还没回来。”
现在，夜里十一点五十九。
名为“绝望”的洪荒巨兽，在我疲惫的身体上狠狠撕咬，把我整个吞噬。
我疯了般从床上跳起，抓起手机拨通了姚菁菁的手机。
“嘟——嘟——嘟——”
接电话——快接电话——求你了菁菁——
“喂？”
“太好了菁菁，你没事吧！”
“没事呀，天朗，放心，我已经买到退烧药了，现在正往家里赶呢，你等我一会儿。”
姚菁菁讲话时微微气喘，听得出来，她走路的速度很快。
“这种事待会儿再说，你赶快回来，有多快跑多快，我去接你。”
“不行，你在发高烧，不能乱动，乖乖躺床上休息。”
“我可没有休息的闲工夫，你到哪儿了？”
“我现在在……”
一声闷响，让姚菁菁的话戛然而止。
我的呼吸，也为之停滞。
“魏天朗……”
离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平日里爬了无数次的楼梯，此刻高不可攀，也许用通往天国的阶梯来形容比较恰当。
不，确切来讲，是通向地狱之门的索桥更贴切吧。
我推开教学楼天台的大门，姚菁菁孤身一人躺倒在地。
手里，紧攥着药店买来的退烧药。
“菁菁！”
我飞奔过去，摇着她的身子，呼唤她的名字。
“你输了。”
离绿翘着二郎腿，坐在楼梯口上面的高台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别紧张，只是让她稍微睡一会儿。”
“为什么把她弄到学校来？”
“这是她开导过你的地方，也是你让她提防我的地方，还是你们一起喝酒的地方，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是不是你搞得鬼，我的高烧，是不是你搞得鬼！”
“这是你自己的失败，不要找别人的借口。”
“我怎么会，突然烧得这么厉害？”
“仔细想想你这段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熬夜、喝酒、废寝忘食、动不动就发脾气，心火上涌，体虚很正常。”
“你……”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的无能害死了她。”
“‘她’是指？”
“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我的任务目标，就是姚菁菁。”
“你这混蛋！”
我的身体，依然在高烧的煎熬下，刚才一路狂奔过来，汗流浃背，浑身酸痛，衣服紧贴着皮肤，散发着阵阵汗臭。
我牙关紧咬：“决不许你伤害她。”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把握不住，本来可以救她的，但因为你的失败，害死了她。”
“你这个变态杀人狂。”
“明明可以化险为夷，她明明能够度过难关，却因为你的高烧，导致这场逆转生死的赌局功亏一篑，害死姚菁菁的，是你魏天朗。”
我大口喘着气，身体却依然缺氧。
“她们真傻，居然还抢着出门，可惜，不管谁走出那间房，结果都一样。”
“放过菁菁。”
“她们还真是在乎你，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明知道外面有危险，还傻乎乎地往外跑，哈哈哈，人类，果然是容易感情用事的低等生物，只配做勾魂使刀下的亡魂。”
“你闭嘴！”
“愤怒吧，怨恨吧，懊恼吧，苦闷吧，就算给你一次机会，你同样没能救到她，你终究只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怜地蹦来蹦去。”
“菁菁是无辜的。”
“地府没有无辜一说，该死就得死，我只是告诉你一个道理——你是个没本事的废物，和索娅那个废物一样，都是最低等的生命体！”
“别在我面前说索娅坏话！”
我捡起天台上崩落的水泥块朝高台上的离绿扔了过去，水泥块却在半空就掉在地上。
“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吗？”离绿跳下高台，把水泥块踩在脚下碾压，如同碾压我所剩无几的自尊和骄傲。
“魏天朗，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男人。”
身体负荷太大，我膝盖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
双手撑在地面上，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
此刻，我的身心，都饱受煎熬。
“你猜，我会怎么杀她？”
我的眼球，在眼眶中颤抖。
“不好意思，说错了——你猜，我会怎么折磨她？”
眼泪和鼻涕，成串成串地往下落。
“让她怎么死好呢？先挑了她的手筋脚筋，挖了她的眼珠，还是剁掉她的十指……啊哈哈哈，想想就觉得兴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振作，如果我能不惧生死，如果我稍微有点能力，如果我的身体再强壮一点……
“喂喂，你在那哭个什么劲，我让你给我出主意呀，怎样折磨她，比较残忍？”
“呀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几近癫狂的我，如同被斗牛士惹怒的公牛，不顾一切地朝离绿扑了过去。
“嘭！”
只一脚，暴怒的我便被她踢了回来。
这一脚的力量，彻底把我由于高烧一直在胸口酝酿的呕吐感催生，今天的饭菜，被我毫无保留地呕了出来。
我被踹翻到地面，衣服上除了汗水，又加上了灰尘和刚从胃里跑出来的污物。
“猪猡临死前的挣扎，真是可悲。”
“你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我有气无力地骂着，活像撒泼的市井流氓。
“你很不服气的样子？”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菁菁？”
“很抱歉，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要怪就怪她不走运，上了我的死亡名单。”
离绿斜睨既肮脏又狼狈的我：“这是命运。”
“这种鬼话，我怎么能认可！”
“所以我才和你打赌嘛，可惜你输了，你用双手，葬送了姚菁菁的性命。”
我的拳头，自虐般地砸向地面。
“愚蠢的人总以为自己能改变规则，左右命运，事实证明，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规则和命运，可没打算被蠢货随意更改。”
“我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当然，错就错在你不知天高地厚地向我挑战，错就错在你没有正确对待自己的立场，错就错在你的卑微和渺小。
“无能的人就该夹着尾巴过活，以卵击石，妄图改变什么，这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不对，你说得不对，人类是能够扼住命运咽喉的强大生物，总有一天，你会被别人打败的！”
“谁？你吗？连朋友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不许你这样说天朗！”
第三个人的声音加入这场争吵。
姚菁菁终于转醒，声音不大却坚硬如铁：“他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