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
我无神地望着病房里的天花板，眼神与死人无异。
哈忌把削好皮的苹果递到我嘴边：“吃点水果吧。”
这里是医院，我后背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血也止住了。
明明吃了止痛药，为何还是如此的痛不欲生。
我紧握掌心的，是姚菁菁从药店买给我的退烧药。
可是，她本人，却不在这里。
她再也没办法出现在我面前了。
因为此刻，她正躺在停尸间。
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的了她。
“天朗，你别这样，菁菁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哈忌。”
“嗯？”
“带我去学校天台。”
“可你的身体……”
“求求你。”
“唉，真是拗不过你。”
哈忌帮我披上外套，小心翼翼避免碰到伤口，叫了辆出租，来到学校。
天台上，调查取证的警员已经离开，只有黄色的警戒线挡在门口。
哈忌一步步搀扶着我，来到围栏边。
“警察怎么说。”我问。
“跳楼自杀。”
我苦笑，这个细微的动作却鬼使神差的牵动了后背伤口，把我疼得龇牙咧嘴。
“你还好吧？”哈忌担忧地问。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个无能的废物而已。”
“天朗，别这么否定自己，菁菁自杀，又不是你的错。”
“你也认为是自杀？”
“我……”
“你觉得她这种乐天派的性格，会做出自杀这种事？”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忌从天台往楼下望去，我随着他的动作做出同样的举动。
地面上，记录尸体位置和形态的人形白线被圈定在一个闲人免进的区域里。
那个区域，一滩干燥凝固的红色液体异常刺目。
“天朗，你怎么会受伤躺在医院门口？”
是离绿把我带过去的，为了不让我失血过多死掉，导致她违规造成麻烦，还多此一举帮我处理了伤口。
所以我现在才能勉勉强强站在这里。
“谁知道呢。”
“你被人袭击了吗，是抢劫还是什么？”
“也许吧。”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能活下来最好，我们还有以后的生活。”
怎么能让它就这么过去？
我怎么能……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让菁菁死掉，这种惨痛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折磨着我，哪有可能忘掉！
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
姚菁菁看向离绿，毫不胆怯，没有丝毫命悬一线的恐惧和不安。
“你可以杀死我。”
我：“不！不行！！我决不答应！！！”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勉强翻过身，四肢着地，艰难地朝姚菁菁爬去。
我要阻止她。
离绿一脚踩在我小腿上，虚弱至极的我，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却一寸也动弹不得。
离绿：“那你就从这里跳下去吧。”
姚菁菁：“我们说好了，你要信守承诺，我死后，别再骚扰天朗。”
离绿：“我和魏天朗这个赌输却不认账的垃圾可不一样，我说到做到。”
我：“菁菁，求你了，别……”
姚菁菁：“天朗，好好活下去，不用自责，也不用难过，你为我做得够多了。”
我：“还不够，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是个没用的废物。”
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
姚菁菁：“遇见你真好。”
“听我说！”我竭力让声音放到最大，生怕哪句话没有传达到姚菁菁那边。
我：“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杀人犯，她是来自地府的勾魂使，勾魂使杀人必须征得对方同意，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她是杀不了你的！”
我：“另外，勾魂使都有一个名为‘死亡名单’的本子，那上面有她任务目标的名字，勾魂使只能杀上了自己死亡名单的人，我并不在这家伙的死亡名单之列，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她是不会杀我的！”
我：“而且，死亡名单上的名字，是可以注销的，只要你一直不答应，她完成任务无望，就会提交任务失败，到那时，你还能接着活下来！”
我：“所以说，菁菁，再坚持一下，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姚菁菁：“天朗，你说了这么一大堆，我还真没怎么听懂。”
我：“你先拒绝她，详细情况我日后再给你说明。”
姚菁菁：“具体情况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不过从你们的对话，再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倒也能猜个大概。”
离绿：“解说这种麻烦事，你死后，地府自然有人去做。”
我：“菁菁不会死的！”
离绿：“很可惜，她刚才都答应我了。”
我：“那是被你胁迫的，不算数！”
离绿：“就知道大吼大叫，除了吼叫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离绿抬脚猛踩我背上的伤口，刺骨的疼痛让我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你个废物……”一脚。
“垃圾……”两脚。
“蠢货……”三脚。
“既没本事……”四脚。
“还不服输……”五脚。
“毫无生存的价值……”六脚。
“我杀你都嫌手脏……”七脚。
刀尖扎进我的脊椎。
离绿：“我可以让你高度截瘫，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
姚菁菁：“别为难天朗，我已经答应你了！”
我：“不行——啊唔——”
后背涌出的鲜血淌到地面上，我腰间一片湿滑。
像是铁锈一样的恶心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我浑身脱力，冷汗直流。
口水和鼻涕把我的脸涂得乱七八糟。
我离死亡，只有咫尺之遥。
我不想死，同样，也不想让姚菁菁死。
我：“菁菁——别死——别——”
姚菁菁：“天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吗？就是在这儿，那次我俩还大谈特谈生命的意义。”
我只能用哭声来回应。
姚菁菁：“生命的意义，就是开心。”
姚菁菁：“所以以后，别动不动就愁眉苦脸的，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魏天朗。”
姚菁菁：“少喝点酒，味道真的不怎么样；还有，没事别老熬夜，对身体不好；虽然你成绩比我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可如果不用功的话，毕业可是找不到好工作的；喜欢看动漫没关系，不要太沉迷喔；也别太宅了，多出门交交朋友，毕竟我们是活在三次元里的实实在在的人嘛；退烧药我就放地上了，回去后记得吃；一想到从今往后不能和莫雨一起损你了，心里还蛮失落的；哦，对了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照顾好莫雨，她这个人，嘴硬心软，用你的话讲，就是毒舌加傲娇，其实心地很好的；记住，活得久一点，你要是没过多长时间就追着我去那个世界了，我会狠狠痛骂你一顿的；还有，天朗，其实我呀，一直对你……”
离绿：“喂喂，这种蹩脚的离别戏码你们打算演多久，要死就赶紧的，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我：“离绿，你这家伙就没点人性吗！”
离绿：“勾魂使不需要那种东西。”
姚菁菁抬头遥望夜空，月亮的光辉笼罩着她，像是飞天的仙女。
姚菁菁：“天朗，绝对要幸福快乐的活着。”
我：“不，我不允许，你要就这么撇下我走了，我一定会自暴自弃变成一个废人的！”
姚菁菁：“别让我白白牺牲。”
我：“菁菁！”
姚菁菁站到围栏边，对我回眸一笑：“那么，我先走一步啰。”
她的身影，消失在围栏后……
一声闷响，从楼下传来……
我的心脏，在那个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我声嘶力竭的呐喊，姚菁菁再也听不见了。
“OK，完事儿，我可以打道回府咯，魏天朗，你就继续像个蝼蚁一样苟活吧。”
“离——绿——！”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害死了菁菁，我不会放过你的！”
离绿：“啧啧啧，弱者的哀嚎听着真是悦耳。”
离绿：“不过你貌似搞错了，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我：“你个禽兽！”
离绿：“恨我吧，你的怨恨代表我的强大，你越恨我，我越开心。”
我：“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杀死你！”
离绿居高临下俯瞰着趴在她脚下的我：“你想为她报仇？可以呀，来地府找我索命吧，我随时恭候。”
……
“天朗，天朗？”
哈忌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这么入神？”
“哈忌，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只能说世事难料，老天爷不开眼。”
“不是老天爷不开眼，是阎王爷没长眼。”
“菁菁她，一定是去了天堂。”
我努力忍住眼泪，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天朗，再不回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岂止是身体，我连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走吧。”
哈忌扶着我调转脚步，刚打算离开，楼梯口却出现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咦，你是……魏天朗？怎么这副模样，受伤了？”
向姚菁菁表白的大三学长一脸困惑。
“你认识我？”
“嗬，原本不认识的，上次我不是追求菁菁嘛，结果她拒绝了我，理由是她有男朋友了。”
“啊？她有男朋友吗！”
“说什么呢你，她男朋友不就是你吗？”
“我？！”
“对呀，她说她有男朋友，男朋友是一个叫魏天朗的同班同学，当时我以为她胡诌一个理由骗我，所以还特地调查了一下你，结果发现确有其人。”
学长摇首叹息：“唉，虽然我是不知道她喜欢你哪点，这么说或许有些过分，不过我也不认为你比我优秀，但是……看到你现在这么憔悴还硬撑着来菁菁出事的地方，我就觉得，你确实是个好男人，她选择你，是对的。”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姚菁菁，你个白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