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咬 迷雾中的道路(二)
看不到路,伸出手指都难以辨认手的模样前方的雾就浓厚到这一种令人咂舌的程度。周围安静到令人恐慌,就连小心翼翼前行的我迈着很轻的脚步仍能听见细微的足音。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视力失去了作用。
“这到底是通向什么地方的啊……”就在我嘴里喃喃自语的时候大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脚部传来像是电梯下沉一样的感觉。
“这是……又发生错位了吗……”
咕咚。
前方传来什么东西拼合到一块的声音,是前方的道路发生了错位吗?还是其他道路发生了错位声音传了过来?
云里雾里的我摸着道路磕磕绊绊的向前走。说是摸着道路实际上这是一个比喻的说法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凭着缥缈的感觉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这里似乎什么都行不通,希望也好方法也好直觉也好,只能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运气可以走出去。
可这需要运气吗?假如说这条满是迷雾的道路是单行道那我不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和博弈的可能了吗?眼前出现岔路口的话起码心中会认为其中有一条是通往阳光和没有污垢的道路,可不出现的话那我只能一直在这充斥着迷茫的道路上前行。没有任何选择全力的往前走,只能祈祷道路的结局不要太糟糕。
等等……
我停下脚步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被雾所填满的世界。
为什么我会一直认为这条道路会一直持续下去?
眼前的场景愈发渗人,迷茫的白渗透到心中。
是因为什么呢?是什么让我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对……应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我只看到了眼前的迷雾了吗?还是说我一直在被迷雾所困扰以至于开始对迷雾做出妥协和习惯?
不敢迈出脚步……双脚仿佛两个船锚死死的钉在海底的石缝中,我像是一搜老船长的破船孤独的漂泊在被遗弃海域上。天上看不到星星,海面上不曾吹起可以带走我的微风,只是孤零零的等待着,等待着什么可以拯救自己的东西出现。
看不到前方,纵使我眯起眼睛也难以辨别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
我走了多久?
看不到东西的我脑子开始变得一团糟,平日没有想过的东西接连从脑中冒出来。父亲的日记本紧紧地贴在我胸前,像是在乞求似的我开始觉得父亲留给我的书本有驱散这片迷雾的力量。然而他没有这份力量,日记本就是日记本,纸制品的他在这片潮湿的浓雾中自身都难保,稍不注意就会变得皱巴巴的。
我……该不该迈开步伐继续想前走呢?
啊,感觉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不是真正的面对满眼的迷雾而是面对来自内心的恐惧。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老公你太急了……
耳边回响起冬茸的声音,对,在那个浴室外的休息长廊里我和冬茸说的一切,那个时候我和现在一样迷茫。那时我一直在对我父亲的真相感到恐慌,即使现在知道了真相心中还是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但至少恐惧的那一部分的阴霾被真相驱散了。
——现在无妨放下喧嚣的焦躁,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可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很多时候答案不用去寻觅,它自己就会像一只白鸽出现在面前。
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唤醒了我心中那一部分的回忆了吗?她那天把我抱在怀里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环绕。
——因为我们很清楚,既然被决定了那就自己痛快的活下去,真相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残酷平等的,而做出抉择的却是我们自己。
现在的我似乎有点理解冬茸和其他精灵的想法了。
因为道路早就被约束在眼前,就好像一路朝向死亡的单向列车,迈出了脚步自然无法回头。和分叉路不同,分岔路可能两边只有一个通向正确方向,无论选了哪一个都是处于在被选择位置上,那么被道路选择的自己注定走向和单行道没哟两样的方向上。
因为我心中没有走出迷雾世界的道路,只是一种对现状的恐惧而已罢了。
——然而我们并不在意这个从出生开始就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事实,倒不如说即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
我脑内回到那个烈夏的傍晚,嘴里嚼着老婆饼的我见到了忽然出现在我眼前的冬茸,那是我和她的初次相遇。
现在细想起来一见面就称呼对方为老公的女孩子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可我却一下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随后像是回应一般深红和咸鱼猫也出现在我身边。紧接着就在游泳池遇见了还不成熟的结和盟。
在遇到冬茸之前我一直认为我会如此平凡的活下去。
在遇到冬茸之后我也一直认为自己会波澜不惊的生活下去。
这并不是对未来美好的期望和理想,只是单纯的胆小罢了,如果我真的对未来有美好的期望和理想我一定会规划和去计划,然后满心期待的去完成。
可“维持现状”并不是一种理想,只是对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的一种延续。
一种软弱无比延续。就好像什么“明天开始认真学习”、“把这本书放在书架上找时间读”这样仅仅只是对现在“还不想学习”以及“还不想读这本书”的现状无限推后了。
实际上我也是如此。
我站在迷雾中看清了自己的样貌。
我只是单纯的想让“和他们三人一起欢快的生活”这一点延续下去,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是来人间修完自己未满的学分”这一件铁打的事实。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那我该何去何从呢?
我——月明月见山的一生应该还有我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
“我想……”
——很多时候答案不用去寻觅,它自己就会像一只白鸽出现在面前。
没错,我还不用急着去得到答案,只要心中一直在向前方迈进答案或许就在那个地方等待着我。
有点逃避也有点确认的……我暂时给我所迷茫的东西添上了有期限的答案。
我抱着父亲留给我的日记本,眼睛盯着前方,毫不犹豫的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像白鸽一样自由的毫无累赘与牵挂的向前走去。
然后,雾气消散了。
像是刮起了一阵不大的旋风,把周围的雾气全部吹跑了。但我的裙摆并没有飘起,浅浅的短发也没被吹乱,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风吹走了遮蔽双眼的灰色。
还是说雾本身就没存在过吧?
只是被眼前的迷雾所困扰,忘记了前方,即便两边都有道路却仍然会被迷雾淹没无法回头只能浑浑噩噩的走着,其实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冬茸?你们精灵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自己怎么做都是符合预言所说到的,不是被预言所决定而是自己所做的事情成就了预言。
那反过来想命运不是早就被决定的,恰恰是我们的行动决定了命运。
鞋底软软的陷入得到泥土中,空气中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味道,当我脑内默念着这样的句子时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处花园的土地上。
这里似乎和外面的四季是相反的。天空很蓝,朝背后望去发现自己走过了庄园的大门一路偏离了花岗岩铺的路,踩着泥土斜斜的走向洋楼的门口。
拨开迷雾便是花园。
正如冬茸所说的那样——
——真相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残酷平等的,而做出抉择的却是我们自己。
世界……变宽广了……
被迷雾所保护的是一栋高大到离谱的洋楼和庄园,太阳直直的散在我的皮肤上,冬衣包裹的我被烤的有几分燥热。
如果此刻冬茸把我叫醒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梦境的话反而说得通。
“好疼……”
我捏了捏脸蛋,这份痛感在梦境中还真是真实啊。书本紧紧地贴在胸前,胸部传来书本的厚实感;手指紧紧地握着书本,指尖上满是牛皮封面的干涩感。
真是诡异啊……我环视周围的景色,实在无法想象这是在道路中央的位置上猛然崛起的洋房。
咔……嘎嘎嘎嘎嘎……
门……开了,伫立在眼前的这栋哥特式洋楼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沉重的锁头被钥匙扭转打开,干燥的门轴发出痛苦的摩擦声,缓缓地宛如老妇人的脚步慢腾腾的向两边嘎吱嘎吱的张开。
【快进来】
门后的黑暗在我耳边低语道。起初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但声音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重复,一次比一次强烈。
【快进来】
仿佛魔女的暗示,那扇门张开怀抱招呼着我进去。门后的黑暗好像拥有着不同寻常的魔力吸引着我的视线。
哒、哒、哒。门后面传来脚步声,这回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声音,像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有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远远地,一个小亮点渐渐变大,不是光点变大而是它离我越来越近。最先从门后黑暗走出来的是一盏幽暗的油灯,一前一后大概间隔了有两到三秒,一条邋遢的白色斗篷跟着前面的油灯走了出来。
借着太阳的光线和屋檐下昏暗的油灯,我勉强看清楚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抓着油灯的房间主人。
斗篷盖住了整个额头,兜帽的边缘遮住了对方半个眼睛,消瘦的面庞分不清楚对方的性别,整个人像是被白色的斗篷吞噬了一般,宽大的斗篷拖在地上,白的亮眼的斗篷虽然全是褶皱和破洞,但外表却干净到过分,甚至令我误以为是一位提着灯的幽灵。
然后,幽灵说话了。
“好久不见了,月见山。啊抱歉,现在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名字了吧?”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在微笑。
“你好,月明。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油灯下照耀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孔。
却也是一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