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集合完毕，现在我来说明这次行动的相关事宜。”
夜晚的山路被黑夜的连影所笼罩。一辆运输车就停在路旁。金发男人倚靠在车旁，丢掉手中熄灭的烟头，对着面前身着军装的众人说道。他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好，”看着集结完毕的众人，金发男人说道，“已经在这片区域捕捉到了几个感染体的波源位置，十分钟后立即按照原计划开始行动。这次的报酬也跟以往一样，按照击杀‘恶魔’的数量而计。”
“明白。”
军人们回答道。
——他们都是一群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大概都在二十岁上下。
“那么，接下来——”金发指挥官对着队伍喊道，“玄碧莹——”
“在。”
站在队伍后面的少女回应道。
“今天来的有点晚啊。”指挥官看着她说道，“那东西带来了么？”
“在这里。”
少女——玄碧莹，抬起放在身后的那个像邮包一样的大箱子，将它放在身前的地面上。
“今天刚转到新的学校，不方便回仓库拿取。我把它带到学校了，一放学就带着它过来了。”
碧莹以平淡的语气解释道。
“我说……你一个人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过来的么……”
金发男人不禁说道。
“华雯在郊区开车接我过来的。我只是带到郊区而已。”
碧莹说着，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那个齐刘海女生。
“啊……对、对啊……”
被称作“华雯”的少女回应着碧莹的话，说道。
“不……那这也……”
金发男人还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没关系。相应的处理措施已经做过了，不会出问题的。”
碧莹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撕开封箱的胶带，将箱子打开。
箱子的内侧被厚实的缓冲垫所包裹，一支沉重的异形武器就装在里面。
“命运之枪·Longinus。”金发男人看着那支武器，说道，“目前所研发出来的对抗恶魔的有效武器，能够以巨大的动能贯入目标体内，并迅速分解细胞中的‘恶魔因子’，从而将其击杀。”
碧莹从箱子中卸下沉重的零件，将这支武器组装起来——那东西呈现出一支火枪的外形，表面纠缠着曲折的铜管。
“带来的弹药有五发，应该足够今晚的行动使用。”金发男人继续说道，“碧莹，华雯，发射Longinus的任务由你们执行。”
“明白！”
华雯站直了身体，回应道。
“明白。”
碧莹一面轻声回应着，一面将特制的巨型子弹填入武器的弹仓——火药和弹头是分开的，光是弹头部分就长达十余厘米，整颗子弹有人的手腕粗细，表面有着复杂的螺旋纹路。
金发男人看着那支枪调试完毕，将手中的步枪架在肩上，继续说道，“记住，一旦遇见出现的恶魔，格杀勿论。遇见可疑的人类，一旦确认那是感染体，即使没有完成蜕化，也必须立刻击杀。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一阵回应声。
“那么，大家都上车吧——去执行猎杀任务。”
金发男人回过身去，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
◇
簌簌——簌簌——
一个少年的身影在林间穿行着，冲散树木的枝条，一路前行着。
黎降星用手紧紧地按压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痛苦变得愈加难以遏止。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被那种本能所驱赶着。
他已经一路离开了城区，闯进了城郊边界的山林之中。背后城市的灯光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黯淡。
一路上，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不时侵袭着他。大脑深处剧痛，模糊的画面如同凌乱的线条，像无数的蛇一般扭动着，又像是古老石碑上的象形文字。此刻他们活了过来，精灵般舞蹈 。
一切都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种种在他最深的梦魇中都不敢想象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灭。
黑色的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着天空。地狱的大门被开启，狰狞的恶魔如潮般涌入人间。被长剑贯穿而束缚在十字架上的天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银发飞舞，鲜红的血流缠绕着她的全身。
就像是在太古的黑暗里，看着难以名状的怪物的呻吟与嘶吼，而怪物用奇诡的语言向他讲述着失落的历史。
——出现在那画面中的，站在行将坠落的崩坏王座上的，黑翼的怪物。
降星缓缓地停下脚步，跪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抱着头，蜷缩起来。
一瞬间，那个曾经出现在纯黑的梦境中的疑问，再次浮现。
——我究竟是谁？
降星再度站了起来。找寻着什么一般，跌跌撞撞地在黑暗阴沉的密林中继续前行。
而脚下不知延伸往何处的道路，像是导向他那未知摇曳的未来一般……
密林的阴影中，有个少女的身影隐匿在枝叶后，双眼闪动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风吹动她的白色长裙，宛如翻飞的白玫瑰一般。
◇
笼罩着夜色的郊区山路，一辆车侧翻在路旁，油箱爆炸燃烧产生的火花与浓烟弥漫在路上。
跌坐在地上的是车辆上的人——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此刻他们怔怔地待在原地，直勾勾望向前方的目光里透着惊惧，火光照在他们惨白的脸上。
被火光所照亮的地方，那个不久之前以怪力掀翻了这辆车的身影缓缓地从黑暗处走出来。
它的身上散发着黑色的蒸汽，如同被黑雾所笼罩。
那东西带着人的形状，嶙峋的皮肤上覆盖着致密的角质层如钢铁般的黑色晶体。在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下，那东西的身形狰狞可怖。
令人联想到从地狱闯入人间的恶魔。
一般不会认为是现实，简直像是异常的噩梦——像是做了这样的噩梦的场景。
这样的怪物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话，一般的人类恐怕也只能吓得瞠目结舌，并无助地发出惨叫吧。
“这里是玄碧莹。山路上发现了感染体。有人受到袭击。”
潜伏在路旁密林中的碧莹注视着山路上的状况，对着佩戴在耳中的耳麦通讯器说道。
“收到你们发送的坐标了。我们很快会对这片区域进行封锁。”
通讯器的那头传来指挥官的声音。
“明白。”
通讯结束。碧莹架起肩上的狙击步枪，将瞄准镜的准心对向林外的山路。
那个异形的黑影围绕着那两个无助而惊恐的人行走着，仿佛死神在垂死者的床边徘徊一般。
怪物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紫色的眼瞳像是黯淡的火炬。
——那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黑暗或是错误。名为“恶魔”的怪物。
密林中的碧莹在瞄准镜里看清了那个怪物可怖的面目——他们所要猎杀的，就是这样的怪物。
她校正准心的位置，扣下了扳机。
子弹脱离枪口，正中目标。怪物的额心爆出了黑色的血，它嘶吼了起来。
那是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号称“狙击之王”。中枪者绝对无法救治，子弹会将人的内脏打成一团血污。但这一枪也仅是创伤了怪物，并没能给予致命一击。
在开完这一枪之后，碧莹将手中的巴雷特M82A1随手丢弃，端起一支轻型的突击步枪，一边扫射，一边一路向着山路上冲去。她身旁的那名叫做“华雯”的女孩也一起冲了出去。
这时，从山路的另一头也传来了枪响声，这片区域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军人们所封锁。
——这就是，人类与恶魔的战场。
“华雯。你来开火。我在后方调整Longinus的弹道。”
“嗯——交给我吧！”
来到山路旁几百米开外的地方，碧莹回身将突击步枪交给身后的华雯，自己则从那个巨大的手提箱中取出那只口径可怕的枪械。
华雯接过那支步枪，射击着前进。
碧莹在一棵树旁停下，架起Longinus，将枪托固定在自己的肩上。
山路另一头的同伴也持续地射击着，向着怪物所在的位置逼近。但是因为有幸存的人类在场，射击并不密集。
怪物的身体在枪弹的射击下逐渐变得破损。它痛苦地嘶吼着，但还是以强韧的身躯扛下了所有的子弹。
何等恐怖的生命力，那东西真的能说是个生物么？
怪物咆哮着冲向那两个正准备在这样的混乱中逃走的人，用锋利的爪子将他们掀翻在地。
“恶魔控制住了幸存者——暂时停止射击！”
指挥官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于是枪声开始平静下来。
怪物将那两个人摁倒在地上，隐藏在他血肉中的骨刺血淋淋地突出，骨刺刺入他们的身体，带着漆黑的如影子一般的物质注入他们的体内。
幸存者痛苦地痉挛着，发出尖利的惨叫——那景象就像是人类在地狱的熔岩中挣扎。
“幸存者受到恶魔的袭击，正在开始蜕化——！”
听见通讯器里传来的前线同伴的声音，碧莹再度拉近自己与战场之间的距离，同时稳住肩上的武器。虽然这柄武器配有顶级的瞄准系统，但必须抓住时机扣下扳机，才能给予致命一击。
被袭击的幸存者的身体在一片高温蒸汽所组成的黑雾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异化。细鳞与晶体逐渐缠绕着他们的全身，幽深的紫色在他们的眼中闪灭——开始由人类同化为怪物。
“已经确定那两个人开始蜕化为感染体！”指挥官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再度响起，“各分队加大火力——如果对方还残存着人类的意识，那就证明蜕化尚未完全，应该更容易被歼灭！现在，将那三只恶魔一起猎杀掉——！”
幸存者由人类变为猎杀的对象。军人们纷纷更换弹匣，开始密集的射击——直到弹药打完之前，他们都不会停手。
在那么暴烈的弹雨中，怪物们却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在人类的世界里，名为“恶魔”的怪物便是这世间的黑暗、错误。
没有神明的世界里，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厮杀与淘汰时而上演——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光被吞噬的世界。这个，淋漓的鲜血与残酷的真实都隐匿在黑暗中的世界。
“如果现在不能将这几只恶魔歼灭，危害将进一步扩大——火力压制已经完成，相应分组抓住机会发射Longinus击杀目标。”
确认完耳麦通讯器中的作战信息后，碧莹将瞄准镜的准心落在那些怪物的身上。她通过呼吸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将手指轻轻靠在Longinus的扳机上。
时机终于到来，碧莹缓缓地扳动枪栓。电流贯穿Longinus的枪身，各部件逐一解锁。不知名的白色低温气体从黄铜气罐中导出，输入枪身内部，细密的白霜凝结在枪身表面。
她锁定了那只最初的怪物——已经完全蜕化的个体具有更强的危险性，应该被优先消灭。
马上她就能给予怪物致命一击，那颗重型的破甲弹已经顶入了Longinus的枪膛。只要她扣下扳机就能够做到。
她已经无数次击杀过这样的怪物了，所以毫不犹豫，毫不留情。人类和恶魔间的纷争与战斗是残酷的血雨腥风，而她自己就身处在那样的战场之上。
许多像这样的时刻，她仿佛听见了时间的风声。
最初来到这样的战场时，自己的心中，又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呢？
——一定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的憎恨和炽热的怒火。
因为，恶魔是危害人类、危害这个世界的存在——是必须被杀死的怪物。
碧莹面无表情，精神、意志和她手中的武器仿佛融合在了一起，那条必杀的弹道已然在她的意识中成型。
这里距离作战地点仅有两百米左右，Longinus将轻易地击杀目标。
她机械般精密地操作，弹道完成校准，骨骼在最合适的位置一一锁死。
然后，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指挥官！有人，有人闯进了作战区域——！”
听见通讯器里同伴的声音，碧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指挥官厉声问道。
“是的——是人类！好像是个学生——！”
碧莹一边听着通讯器里的对话，一边加大了握枪的力度。她调转Longinus的枪口，通过瞄准镜的视野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
“——！！”
在看清了那个闯入作战区域的人之后，碧莹靠在扳机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个少年。他的身上还穿着崛越高中的制服，头发被风吹乱，像是赶了很远的路。此刻，他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山路上。
碧莹在瞄准镜中看着那个少年的脸，怔怔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降星……？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碧莹咬紧了牙。
因为那个少年的突然闯入，作战计划再度被打乱。战场上的枪声止息，军人们看见那个少年缓缓地走向战场的中央。
不久之前刚刚变成怪物的人发出尖厉的嘶吼——为了逃生，它发疯般地冲向那个少年。
怪物的利爪呼啸着落下，飞溅的血雾在少年的胸口荡开。
少年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漫开一片血泊。
“！！”
见状，碧莹改变弹道，将准心指向袭击那个少年的怪物。
她扣下扳机，火焰、暴风和重型子弹一起冲出枪膛。破甲弹高速地旋转着，螺旋状的尾翼脱离，最终只剩下那枚手指粗细的银色弹头，以超音速的高速射向目标。
刹那间那根红热的银刺便抵达了战场，准确地命中了目标。它以巨大的动能穿透了怪物的身体，并迅速在它体内爆炸。
怪物剧烈而痛苦地翻滚着。因为刚刚蜕化，它的面部还大量保留着人类的特征。那张沾染血污的脸扭曲着，在弹头爆炸的闪灭的火光照耀下格外狰狞可怖。
怪物在挣扎中死去。它的身体变成惨灰色的碎片，并碎成粉末，被风所消散。
倒在怪物身旁的少年黎降星也受到了弹头爆炸的波及，被风浪所掀飞，滚向山路的旁侧。
降星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努力地试图站起来。
降星游离的意识再度变得清晰起来，看见狰狞的怪物与杀戮的战场，他惊得跌坐在地上。
——眼前的这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就像是迷路的笼中小鸟闯入了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一般。
为什么……
竭力遏制着脑内的剧痛，降星茫然地思考着。
受着那个梦境的指引，又像是受着什么人的呼唤一般……他的本能驱使着他，让他作出回应。
现在他已然来到了这里，但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看见的只有，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是……什么……？
降星呆在原地，看着在烈火与烟尘中嘶吼的怪物。
另一只怪物也注意到了降星。它挥舞着利爪，缓缓地向他走去。
“华雯——！你来操纵Longinus！”
碧莹将手中的沉重枪械丢给一旁的华雯，自己则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直奔向山路上的战场。
“喂——？！碧莹——？！”
身后传来华雯的呼喊声，但碧莹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前冲。
怪物迈着步伐走向降星。枪弹落在它的身上，溅起明亮的火花与漆黑的血。但是因为有人在场，枪击无法密集。怪物依旧张牙舞爪地向着降星逼近。
“……！”
降星想要逃走，但他迈不动步子。他看着那个笼罩自己而来的阴影，火光不时照亮它那狰狞的面容。
会死在这里吗……
利爪朝着自己挥舞而下， 降星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少女的身影从公路旁的密林中飞速地闪出，挡在怪物与降星之间。她抓起佩在腰间的金属握柄，推动开关，拔出一柄闪耀着电光的镭射剑。
镭射剑和怪物的利爪猛地相触，爆出震耳的巨响。
这一击将怪物击退。它警惕地望着碧莹，摆开野兽扑击的姿态。
碧莹也退后一步，挡在降星的身前。
“碧……碧莹……？”
看清了眼前那个少女的样貌，降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
碧莹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到安全的地方去。”
最后，她这么说道。她回身面向怪物，握紧镭射剑的剑柄。
降星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玄碧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在进行着这样的战斗……
降星低垂着眼睑，像是不愿看见这错乱的世界一般。
“——！！！”
突然，像是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一般，降星猛地睁大了眼睛。此刻他本应该逃往安全的地方，可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是谁——？
降星四处环顾着，像是在找寻某个人的身影一般。
然后，下一个瞬间——
一阵光和烈风逼近，荡开山路上的落叶与碎石，将它们冲散为粉尘。
在这道光芒的力量压迫之下，怪物发出呜咽的吼声。
就像是太阳升起，扫除黑暗中的一切魑魅魍魉。
碧莹的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柄镭射剑，可也扭头看向那道光芒。
降星死死地闭着眼，感受着那道光迎面而来的雄伟力量——那光芒像是在灼烧着他的身体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缓过神来。灼眼的光芒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道光芒之中。
降星奋力地睁开眼睛——
一个女孩出现在那样的光芒之中。
那个少女的身上一袭素白的长裙，银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
而那炽热的光芒，正是从少女的身体里流溢出来的。
因为强烈的光芒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脸。
在看见那名少女的一瞬间，降星失去了平衡，跌倒，跪坐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一旁的碧莹盯着那名少女，厉声说道，“这里很危险，请尽快离开。”
少女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径自走向燃着火焰的战场。
金色的流光在少女蔚蓝的眼瞳中闪过，光芒再度炽热地燃烧了起来，缠绕着她的身体。
银白的铠甲和由光粒所组成的纱裙覆盖住她的身体，巨大的光之羽翼在她的身后展开。
她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神话里被讴歌的天使一般。无人不知，然而也无人见到过的极大的幻想存在。
但降星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原因，却与此无关。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未知的存在。不可能认识的少女。但是，为什么呢……降星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名少女。
少女轻轻地抬起手，光芒在她的手中凝聚，具现化为一柄闪耀的巨剑。
她振臂挥舞那柄巨剑，释放出一道光的斩击，破开空气，斩向狰狞的怪物。
光刃的一击轻易地撕裂了怪物的身体，在光的风暴中化为粒子与尘埃。
名为恶魔的怪物，被斩杀于天使的剑下。
爆炸的烈风吹拂着降星的脸庞，但他依旧跪坐在原地。他想要逃走，但是他没有逃走。
——咚、咚，跳动的声音，嘈杂无序。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膛飞出去一般。
那像是由恐怖、战栗的情感所引起的。
看着眼前的少女，降星本能地感受到了某种原始的恐惧.……那个少女给他带来的恐惧……
他害怕那名少女，就像他害怕着自己那朦胧的过去一般，可他却偏偏忘不掉她——他恐惧得简直要喊出来，想要问她你是谁？我们见过么？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少女身上的光芒散去，降星得以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美丽的脸庞。火光照耀在少女的脸上，温暖得仿佛阳光。
降星回忆起那个重复出现的漆黑的梦境，那个站在光里的少女。他记起那些模糊的脸了，一张张叠合起来，变成了自己面前的这名少女。
他突然起来了，想起了那个少女——触及到了那些禁忌的记忆。
降星仰起头，对着黑沉的夜空。
他的喉咙深处爆出高亢而嘶哑的吼声，仿佛来自浩瀚远古。
他那深紫的眼瞳骤然缩紧，青色的血管从他的眼角跳起，仿佛躁动的细蛇。
降星的手腕青筋怒跳，他的身体也在一阵剧烈的痛苦中痉挛着，扭曲着。黑铁般的角质鳞片和晶体生长出来，包裹着他的双臂。
炽烈的黑色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一直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开，仿佛有巨大的黑翼在那里张开。
爆发的火焰引燃了了落叶与野草，黑沉的冥火幽幽地燃烧。
漆黑的烈焰之中，那个佝偻的人形缓缓地站直了身。
他的肌肉表面覆盖着青黑色的薄鳞，骨节涨大，手掌化为锋利的刃爪。他浑身钢铁般的肌肉护甲和嶙峋的骨突。伴随着他的呼吸，锋利的鳞片缓缓舒张，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仍旧是那张少年的脸，却也是怪物的脸——他一半的脸庞被晶体所覆盖，那双眼瞳中燃着黑紫火焰。
在他的身上，恶魔之息如影随形。
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那名身穿银白铠甲，背负着光之羽翼的少女。
而少女也站在光芒中，注视着他。
隔着烈火，两个人彼此相望，宛如恶魔与天使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