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床...病床,也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身体依旧是冰冷僵硬的,但好像可以活动?
我试着睁开眼,眼皮却湿哒哒的抬不起来,手脚也无力,只好用其他的方式感知周围。
嗅到了一丝丝蚊香的气味,不怎么呛鼻,反而让人昏昏欲睡,重症监护室里允许点蚊香吗?
我没有感知到呼吸机的存在,手上似乎也没有异物,我开始揣测我是不是被当成尸体丢进太平间了,不过也是了,我早就是个只会躺在病床上,蚕食父母余生的废人了。
我叫什么?林越。很好,还记得住嘛。
你得了什么病?一种使人瘫痪,随时有生命危险,只能用眼耳鼻口感知世界,且无法治愈的怪病。
你还有什么愿望?早点去死,来世再报答父母。
我静静地呼吸着,渐渐地拥有了一些睁眼的气力,但睁开眼后迎来的不是灰暗的天花板,而是一顶朱砂帐,中心垂下来一道黄色的纸符,像是小时候见到道士镇邪用的那种。
不对劲......
我艰难地扭动头颅,看向床的外侧,但这绝不是我想象过的场景。
一鼎精雕瑞兽香炉上方正飘荡着袅袅青烟,之前的蚊香味便是它发出的,香炉就在床边,而床则被布置在这间古风色调房间的正中央,木门、纸窗、纱帐,许多颇具古韵的事物呈现在我眼前,看惯了灰色的我顿时被色彩渲染了心灵,无法自拔。
回过神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视野边缘缠上了缕缕发丝,黏在鼻尖上,我确实很久都没理过发了,但这么长似乎不太对劲吧?
而且身体上的束缚感减少了很多,让我有可以行动的错觉,我试了试,没想到真的动了一点点,深呼吸一口,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生硬地操纵着四肢坐起,环视四周。
身体的机能在逐渐恢复,仿佛围绕身体的坚冰开始融化,沉寂了一年多的细胞终于解冻。
翻身下床,试图行走,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太久没有走过路,双腿都控制不稳,顿时一阵颤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我沉浸在痛感中时,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外呼喊,很快一个人影浮现在纸窗上,然后门被咔嚓打开。
“小姐!没事吧?”
我抬头,一个身着青蓝色夹袄的女孩朝我跑来,大约十六岁上下,脑袋上顶着可爱的盘髻发型,一晃一晃的,底下是绿色的花裙。
她把我搀扶上床沿,关切的眼神看得我好不好意思,只好把烧红的脸撇到别侧,却没想到她居然双手掌住我的脸颊,硬生生把我闪烁的双眸带入她的瞳孔中。
“啊....你是....谁啊?”我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诶?小姐你?”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姐?”我也露出疑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我低下头,身上不是蓝白病号服,而是淡红色的厚夹袄,看得见胸前有不正常的曲线,我稍微感知了一下,小腹的下方似乎缺少了什么器官,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长得过分的头发就可以解释了呢。
可这件事本身又怎么解释呢?
见我面色凝重地玩弄着发丝,她蹙起眉头,说道。
“小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啊....这....”我支支吾吾地说着,不知如何回答,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只好说道,“对对,确实有些病糊涂了,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那小姐?”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的脸憋得通红,可脑海中真的没有这个女孩的名字,我根本就没见过她的好吧。
我明白自己是穿越了,但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低下头回答道,不敢正视她的双眸。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滴答...滴答...”
有湿润在我眼前的地板上铺开,我惊愕地抬起头,那个女孩的眼眶里忽然堆砌了好多泪,那些兜不住的泪正不断下坠,快要在空中连成两条雨线。
我以为她是因为我忘记了她的名字伤心过度,那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有待考验,可没想到下一秒她忽然抱住我的脖颈,用被泪水浸哑的嗓子哭喊道。
“小姐!我是紫鹃!是紫鹃啊!”
“不过没关系的!只要小姐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那怕小姐忘记了紫鹃,紫鹃还是会记得小姐的!紫鹃一直是小姐的丫鬟,一直是!”
她柔若无骨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嘶哑的声线如同灵犀的一指拨动了我的心弦,全身顿时暴雪过境,一阵颤栗,眼眶不自觉地湿润。
她像是终年困在幽暗房间的人,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
“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躺在床上不说话,脸白得跟纸浆一样,东西也吃不下,炖的雪梨刚喂到嘴边就吐出来了,梨子进去还是雪白的,出来就变成煞红煞红的了,把我吓坏了,我叫雪雁帮忙,可她吊儿郎当的,完全不把小姐你放心上,少爷也对小姐不理不问,可知他的心是真真的冰寒雪冷,令人切齿啊!他这种混账东西,以后也不必再牵挂了。现在偌大的园子根里本没人关心小姐你,我好怕小姐丢下紫鹃一个人走了!”
她的呜咽声渐渐小了下来,抽泣的频率也稀疏不少,两人紧贴的脸颊相互传递着温度,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脏与我暗暗合拍,最后一同鼓动。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许久,直到她从静谧中惊醒,慌忙地说道。
“啊,小姐,你大病未愈,我扶你回铺里,免得着凉了。”
直到用铺盖把我捂得严严实实的,她才放心下来,坐在床沿长吁一口气,背对着悄悄地抹了抹眼睛。
“小姐。”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喊喊。”
“哦。”
“小姐也喊喊紫鹃的名字吧。”她的眉毛弯成了月牙状。
“紫鹃?”
“嗯,小姐,我在。”
“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