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也许故事才刚刚开始
后半夜，窗外的雷雨已经停了一刻钟了。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之前遮天蔽日而来的滚滚黑云已经成为了过去式，银色的半月在两颗残星一左一右的辉映下安静地宛若处子。
丝丝凉意取代了之前一直萦绕的燥热，把自己身上衬衫脱下给陆璃搭上之后，这股子阴冷倒对我这羸弱的程序猿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挑战。
江面上隐匿了航迹的游艇在烟波深处不声不响地重又现出身形来，船顶的风向标悠悠晃荡着。驾驶舱的射灯从江岸的另一端掠射而来，强烈的黄光映过我脸庞的瞬间，手臂下意识地抬了抬挡在两个女孩的脸前。
晓晓挪了挪身子，在我胸口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双手抱胸被她妈妈环在身前，拱拱小鼻子，呼吸声平稳而匀净，带着让我心安的安宁感。
借着月光，还能看到小丫头哭红了的眼眸依然留存着些许泪痕。
“坏爸爸。”她在梦里呢喃着，小拳头示威性地挥了挥，睡得更深了。
看这样子……也许还在生我和陆璃的气？
明天……怎么跟晓晓说呢？
要劝这小丫头去圣雅可是一件难度不啻于修筑三峡大坝的艰难工程。
眉角微微皱了皱，我一时也没什么主意。
管他的，也许明早一切都会好的，那什么老话不是说得好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收敛着动作幅度，感受着愈发浸入骨髓的凉意，我轻呼了口气，在陆璃脸上轻轻戳了戳。
“呜……”刚刚醒转的女孩眼眸里一片茫然，身子又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似乎是睡的姿势不太舒服。
“回床上睡吧，我把晓晓抱进寝室去睡，别着凉了。”我用腾出来的左手帮她拉了拉我盖在她身子上的衬衫，压低声音尽量避免吵醒怀里小家伙。
陆璃点点头，拉了拉披挂在身上的衬衫，自己站起来，静静地看着我从腋下把小家伙轻柔地抱起来，一步步小心地走进晓晓的房间。
小家伙似乎睡得很熟，直到我松开支撑她身躯的手，帮她拉了拉被子盖上，她才半醒转般的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眸，漂亮的小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来。
“爸爸最好了。”
她的小手握着我的大手，嘴里又咿唔了一声：“爸爸不会丢下晓晓吧？”
“嗯嗯，不会的。”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
“不会哦，除非我死了。”
“唔，我不要爸爸死！”晓晓的声音突然大了一瞬，旋即又被如海潮般的睡意淹没而去。
“爸爸……呼呼……不会死，爸爸……说过……要保护……晓晓的……”
“好好，你说不死爸爸就会一直活着，保护晓晓哦。”
嘴里轻轻应着小丫头口中无意识的呢喃，我轻轻拢上房门，回身时只能看到淡淡的月光下披着我的衬衫的陆璃那双亮得出奇的眸子。
那眸子清得出奇，可瞳孔的深处似乎又藏着我所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
我挺害怕被这双眸子这样安静地注视下去，这样的宁静下，整个人似乎在面前这个女孩面前都是透明的，毫无秘密可言。
“快上床去，”我拉了拉她的手，往主卧的方向拉去。
“如果你再有主见一点，再优秀一些多好。”
耳边她似乎这样轻轻说着。
脚步停了下来，我顿下脚步，片刻的停滞之后又重新启步。
“早点睡吧。”
拉过被子，给陆璃盖上，我习惯性地退步离开。
“还写那些代码？”
透过被子显得闷闷的声音从缝隙里传过来的时候，听着有些费力。
“还差一点。”
“嗯。”
房门轻轻掩上，我重又回到自己的老伙计面前，惨白的荧幕前我仿佛能看到自己没多少血色的脸庞。
手指习惯性地点开收件箱，网址跳转的空隙里，目光不知怎么的竟然就凝住了。
我在努力啊。
悬在键盘上方的左手微微颤抖着，无法遏制。
即便是作为一个没什么大志得过且过的普通程序猿，我还是在努力啊。
想要成为能荫庇晓晓的大树，想要成为能和陆璃并肩而行的家伙，这种心思，怎么可能没有。
我深吸口气，重又把目光投向电脑荧幕。
片刻后，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这……是真的？
邮箱里署名为某为的收件人用着最官方的语调，最简短易懂的语法，和最明晰的语言为我在心底的疑惑轻轻作了确认。
来自某为的面试通知，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发送时间是……
昨天早上九点！
我带晓晓去石刻公园的时候！
就好像撞上了大运了一般，一股子被承认了的幸福感盈满了胸腔，浓烈程度堪比很多很多年前拿到大学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时。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是一个我是男主角的故事的话，那也许……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