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写在传单的另一面,是极其简单的话语:‘昨日所发生的一切,皆为日光社所为,请各位警官无须大费周章,至于原因,你们比我们更清楚’
简单的宣告,就像是和老朋友说的,双方心知肚明的暗语。
而在其最后,用红色笔迹写出的一行类似于口号的东西,格外刺眼。
‘圣剑之下,皆为正义’
简练而且奇怪的话语,艾可自然不理解这是什么含义,因而询问,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想回答,犹豫一番后才决定做些简单的解释。
“圣剑日光,是人类制造的圣剑,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但实际上,在很久很久以前,它不仅仅是一个圣器,更是被作为一切事物评判的标准,那时人们使用的原则并非‘有恶既斩,而是被斩既恶’,一种荒谬的审判方式,无论从何种角度都是错误不已,即被后来视为是绝对的恶。但是,如果了解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不可否认的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种荒谬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合理性。因此,在一切都成为历史以后,这句话,也就是当时的口号失去了本来的力量,仅仅成为成为了一种隐喻,既‘以恶制恶’”
“这大概就是他们想要表达的”
无奈的叙述完这一切,作出总结,便不再多说。
其后,无论艾可提问怎样的问题,他都不愿意在多做解释。然后,在一番零零碎碎且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两人的对话结束了。
艾可在第二天的早上就被通知可以离开,经由传送阵,先返回学院。
而此时,学院里却是非常冷清,明明是上课时间,却几乎见不到学生,自然也听不见读书的声音。
看见公告栏上的通知,艾可才知道,学校以维护魔法塔为理由,宣布临时放假,为期三天。
从未在这个时间见过如此空旷的学校,艾可觉得很不适应,而更加奇怪的是刚刚经历过生死,又听到无数暗藏玄机的对话,让艾可感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布满了危险。
但这时的学院,却正在进行着不紧不慢的整理,园丁们乘着学生不在,缓慢且仔细的修剪着草坪,清洁工一如往常,打扫着地板,而声音最大的是工匠,他们在大声的讨论着合适的方案,修理被魔法破坏的地方。
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但又平和的过于异常。
艾可站在原地,浑身上下不自在,就像幕布之后,杀人案悄然发生,尸体就堆放在后台,而对一切不知情的观众们却对着舞台上的喜剧,欢笑不已。
疏离感扑面而来,迫使着艾可低下头,快速的往学院外走去。
而外面一切依旧如此,按部就班,仿佛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日光社的宣言有几张落在地面,上面被踩踏了无数的脚印,这会正等待着清洁工人将其拾起,丢进垃圾桶里,艾可也从上经过,快步往家里逃去。
卡洛尔站在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了艾可。
飞奔而去,径直扑到艾可的怀里。
“艾可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我担心死了,你没事吧?”
卡洛尔一句话刚说完,便哭了起来,艾可赶忙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哭泣让艾可明白,自己并非做了奇怪的梦,这会安下心来。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是,可是,我听说你受了重伤,我还以为……还以为……”
话说到这里,卡洛尔是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着。
这几天,凯尔由于学院的事物忙前忙后,既没有时间对其宽慰更谈不上解释,而且,父亲紧张的状态,反倒加剧了她担忧的心情。而临这两天也是很少看见,总是早出晚归,所以对于孩子来说,孤寂与恐惧感的瞬间释放,除了大哭也不能再用什么加以表达。
艾可大概也知道这些,带着微笑,轻轻的安慰她,然后一边往屋里走。
客厅里,艾可小队的成员除了临以外,已经到齐了。
见到艾可,都能高兴。
白蓝雪率先作出反应,猛地扑倒在艾可身上,然后用绝对不亚于卡洛尔的悲伤哭诉。但是她可不是小孩子,艾可便没有那么的‘以礼相待’,而且:
“你快放手,笨蛋,你抱的太紧了,我快……我快喘不上气了”
一边说一边挣扎,费了一番力气才把白蓝雪给推开。
在一旁抹着眼泪,哽咽导致着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我……听说,听说队长受了重伤,直接被……被带到了……到了医院,我去……去问,学院的人,他……他们,都……都,支支吾吾的,也……也不说你在哪,我以为……我以为队长你……”
“……呜呜!”
突然的大哭起来,这让艾可有些不知所措,但见到有人发自内心为自己担心,确实是安心不少,往前走了两步,也想像安慰卡洛尔那样,说些宽慰的话:
“别哭了,又不是小孩子,你看我这不是……”
一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
可是,刚踮起脚尖,对方就先扑了过来。
“队长!”
毫无防备,一把被抱在怀里,搂的紧紧的,如同等身的抱枕。
“你,你快给我……放手……”
对方毫无反应,艾可只得求救:
“谬,缪尔,你快点过来,帮帮忙……”
一边看热闹的缪尔听到艾可的声音,带着笑容走上前来。
“看到你没事,在下真的很高兴,艾可,队长,你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正所谓,大难不死……”
“给我,闭嘴……不要,再说废……废话了,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快想想办法!”
缪尔并没有行动,笑了笑便退到了一边。
而这时,白蓝雪居然也自觉松开了艾可,然后啜泣着,也走到了另外一边。
很是奇怪。
但正大口呼吸的艾可,并没有去想原因,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有一个人一直不在,立刻转身,临正站在后面。
她刚才从外面回来,可能知道是艾可在客厅,便立刻跑了过来,这会胸口因急促的呼吸正上下起伏。
不过,所有人期待的情节却一个也没有发生。
如果说白蓝雪的反应是过大的话,那临的则是恰好相反。
很平淡,甚至有些漠然。
“你没事吧”
她的笔记本上如此写着。
艾可似乎也如观众般,有着些许的期待,而与之不同的是她受到的失望也更多,一时间语言的反应没有跟上。
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还有事,待会见”
展示完这一行字以后,临熟练的避开了艾可的目光,快速的回到楼上。
艾可不理解,或许考虑一下大概会明白,但是,并没有考虑的时间。
白蓝雪又走了过来。
这回艾可有了防备,伸出手来,划定界限。
“不要过来,就站在那说”
“……太远了”
“足够了”
“我知道了。那艾可你的头没事吧”
“没事”
“那胳膊呢?”
“也没事”
“其他地方呢……”
“都没事,我现在很好。而且我也很生气,既然对方不屑于影藏,我们一定要给他教训”
“你们两个过来,艾可小队要开会了。”
借机脱了身,然后三人来到凯尔家后院的训练场,展开了所谓会议,具体的内容就是关于昨天事情的情报交换。
由于禁咒的事情不能往外说,艾可便避开了有关克莉丝的事情,而说到昨天发生的一切,其他两个人了解到的几乎和她差不多。
因为药物,他们不自觉的分开,然后艾可受到袭击,其他人也被带走,检查然后净化毒素,再后来便让其离开。
一切非常的简单,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再后来,经由缪尔之口,艾可也得到了些其他信息。
首先,学院对于这件事进行了压制处理,所以在外几乎看不见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舆论,而更加关键的,这一次的舆论并不是站在受害者一方。
“艾可,因为院方管制的非常严格,所以我几乎没有调查到太多消息。
首先,是关于昨天受袭击的人,虽然具体人数与名字我不知道,但有两点是可以肯定,其一他们都是参加勇者选举,并且在榜单上的人……”
“等一下,我不认为是这样,克莉丝可没有参加过勇者选举”
“我知道,请不要着急在下会一点点说明的。像克莉丝的情况就是我说的其二,他们都是来自那些具有‘勇者血脉’的家族……”
“你等一下,勇者的诞生时间我记得并有时跨度很大,而且往往不是只有一人,怎么可能他们的孩子会在一起上学”
缪尔笑了笑,好像知道她会这样提问。
“艾可你是转校生,可能对于这些不太了解,其实这里的‘勇者血脉’实际上很宽泛,它所指的,是整个勇者队伍里的人。这在很久以前就是一个不成文规定,回归的勇者极其伙伴往往会得到重用,也就是所谓名利双收,而我想,艾可你应该知道,按照血缘派系宣扬的‘血缘理论’,勇者的孩子必然更适合成为勇者,勇者伙伴的孩子也可以此类推,而这一切在其中起作用的,就是常被人提及的‘勇者血脉’”
“依靠,这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优势,那些孩子更容易在勇者选举中获得排名,而借此再成为勇者或者勇者队伍的成员,然后再次掌握权利,由此进过无数代的固化形成的,既是‘勇者选举中的贵族’也是‘现实社会的贵族’,所以大多数人称其‘血脉贵族’”
“艾可你若是在辉光城听到‘贵族’这样的说法,大多都是指这个”
“…………”
想了想,然后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哈哈,说来惭愧,其实在下也算是其中一员吧”
“啊?!”
“怎么了,在下如果没有记错,在第一次见到艾可你的时候,就说过,在下是克里曼城主之子,而家父实际上就是上一次勇者队伍中的前卫,也就是持盾手。不过,仅仅是一代的‘贵族’到在下这里,也就已经没落了,也可能是这个原因,这一次在下才能逃过一劫”
有些歉意的笑容。
艾可带着狐疑的眼光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缪尔点了点头。
“……接着刚才的说,虽然‘贵族’势力不凡,但那只是过去,究其原因在下也是不知,唯一可以说的,大概只能是命运了吧,总之贵族没落了,特别是上一任勇者完全出身‘平民’更是将其打入谷底。”
“现在仅存的,就是我们常说的尼克莱,迦娅,奥斯特,以及塞尔比克,这是辉光城乃至整个人类范围最有名望的家族,而最关键的一点,现存的血缘派系,几乎都是由这四个家族的成员构成,所以,袭击者针对这几个家族在学院的相关者下手,并且牵扯到家族势力的重要起源,既勇者选举,所以,就在下看来,这是针对血缘派系的一次报复”
“可是,克莉丝跟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一点,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艾可你知道,尼克莱·奥莉薇娅,昨天也受到了袭击……所以,艾可你能明白他们的目的吗?”
面对提问,艾可没有说话,又进入思考。
想到了答案:
“……他们故意选择关系比较模棱两可的克莉丝,以此起到说明: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应该是的。但我觉得,比起‘一个也不放过’,他们更想要表达的,是一种决心,既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认真的”
“为什么?”
“为了获得舆论的支持。据我所知,这次调查极其不顺利,原因在于大多数目击者根本不配合,甚至隐瞒,在他们眼里这是一次合适的行动……”
“以恶制恶?”
“是的”
“可是,就算血缘派系再怎么作恶多端,报复行为牵连到无辜的学生头上,怎么样也不可能被认可吧”
“这就要说回那些被袭击的人了,除去克莉丝外,大多数人在积分榜上都有不错的名次,而且更为重要的,他们的分数大多来的都不干净。”
“具体来说,也就是其竞争对手受到了可以说几乎和临同样的待遇,而临有凯尔院长的帮助,那么,没有得到帮助的人呢?”
“据在下了解,大多数都是免不了退学的命运,最夸张的在于现在的第一名,也就是奥斯特·哈维,他凭借强大的力量无数次将对手重伤,或者私下挑衅,使用暴力迫使对方丧失战斗能力,他的行为很难说不违反法律或者道德,但是他却能在血缘派系的庇护下,一次次免于处罚。其他人虽然没有那么过分,但多数也是‘旗鼓相当’,所以,公众对于这一切一直以来的敢怒不敢言的态度,就在这次爆发了”
“所有人采取沉默的方式,以此帮助犯罪者”
“所以,艾可,要是你真的想要介入此事,你需要做好准备,这一次的敌人非常强大”
缪尔如此说道,这让艾可想起了了克莉丝的话。
‘你不知道,这一次我们的敌人有多强大’
是啊,他们无比的强大,并且其强大不在于外现的力量,而在于其依托的理由,那种存在犹如利箭一般,刺入艾可的心脏。
她下意识的感到,自己由于临的遭遇,也好似缓慢的,缓慢的,向敌人那一方偏移。
她需要支援,除了‘克莉丝差点被杀’这个事实以外,更能帮助到她坚定信心的支援。
这个工作往往是临来做的,特别是最近这份工作她更是无比适合,但这会,她并不在身边。
艾可犹豫着,作出了决定:
“我可不害怕!他们既然敢招惹我,才不管什么理由,我一定要把他们都揍一顿”
借助有些幼稚的话语,艾可勉强掩盖了内心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