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胸中涌溢的莫名柔软的情感仿佛充盈着躯体,绫濑发梢散发出的芬芳抚慰着原本躁动不安的内心,她的身体有种令人心安的香软。从她的双颊蔓延而上的潮红也甚是可爱。
漫长的队伍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种煎熬,渐渐地也有不少人离去。让我们得以移动到队伍的中间,绫濑的眸中闪耀着雀跃的光芒——像是得偿所愿的小宠物一样。
“这不是直人吗?”突然,一句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瞬间,过往卑劣而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将与绫濑片刻的温存撕裂得粉碎。胃液在腹中翻覆蠕动,我甚至险些原地干呕,背上冒出浑身的细密冷汗。
绫濑似乎觉察出我的不适,满脸担忧地蹙眉道:“直人?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我僵硬地将视线移向声音的来源,那是我曾经认识的朋友,他们表情轻佻的向我吹起口哨,为首的人是一名瘦瘦高高、染着黄色头发的不良青年。因为分泌失调而长满痤疮的脸上露出我常见的、夹杂着戏谑和鄙夷的神色。
路过我的身边时,他特意撞了我一下。
“终于敢出门了……哎呀,怎么不跟兄弟们说一声,还想带你一起去玩呢,是吧?”
他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啧,跟以前一样不说话。真没意思。”
“算了——”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之际,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右脸。
伴随着响彻大厅的掌捆声,他错愕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醒目的红印。
绫濑的目光化作寒意的冰渣,怒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把直人当作什么了,以为自己很有优越感吗?!渣滓,扔进焚化厂自我毁灭的败类。”
“居然敢打我……混账,他妈的别以为自己漂亮就可以随意撒泼。呵,我还以为突然发疯是要干什么呢,原来是要庇护直人这个恶心的**犯外加家里蹲而已。”
听见这样露骨的羞辱,即便是我也心中不甘。但若不是绫濑沉不住气,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实话……果然我还是只想逃避啊。
“你们其实知道直人是无辜的吧……拿着所谓的‘正义’作为挡箭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欺凌弱小的优越感而已,所以你这这种人才像野狗一样令人唾弃和厌恶。挥霍着青春被老一代人称为‘颓废的平成’,全是籍由你们这些屎壳郎一样的造粪机器所赐。”
“你说什么啊,臭**,以为自己是谁啊?”终于忍无可忍的他握紧拳头,向前跨了一步,胳膊肘后屈,边发出怒骂边朝着绫濑的面门挥去一拳。
绫濑的表情完全无惧于他,没有一丝表露出来的怯意。那张冰冷而又生人勿进的高傲脸庞,仿佛居于高峰绽放的凛冽之花。
如瀑般洒落的银色长发像光之河般,漂浮着森冷的灯光。
绫濑的身影和挺身而出的安子身影互相重叠,不分彼此。
不是以及说好了……不再逃避吗?
事到如今,无论何事都一直拜托她们吧。
因为看不下去我的样子,才想怒斥吧。因为我视作很重要,所以平时才忍不住责骂,企图将我唤醒。
而在我被往日阴霾笼罩之时,也是她第一时间保护我。打出了响亮的巴掌,甚至唇枪舌剑,替不堪受辱的我出头。
而现在的她,受到了威胁。被步步紧逼的危险胁迫,即将受到伤害。
——我也要一直懦弱下去吗?
永远的被安子她们所保护,在温柔的抚慰中舔舐伤口吗。
脑中的一瞬之间闪过诸多念头,但身体却抢先一步行动。我籍由体内的惯性扑倒黄毛,将先前所有委屈、怒意,都宣泄成如雨点般坠下的拳头。但显然体格方面我略逊一筹,毕竟我很久没运动了,轻而易举地被有丰富格斗经验的混混反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拳头,接着翻身反将我拉到地上,用及其难看却有效的姿势将我架在地上,扯着我的脑袋往地板上不断撞击。嘭……嘭嘭,仿佛钝器敲击般的撞击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他污言秽语的辱骂。
脑袋很痛……额头几乎渗出血。
绫濑原先呆滞地伫立在一旁,等反应过来之后便扯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从我身上扯下来。同时脸上露出忿恨、以及心痛般的悲伤表情。
真是的……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那样悲伤、难过的表情。这样不就让想要守护她的我……像个笨蛋一样吗?
人潮围得愈来愈多,仿佛城墙般水泄不通。我仿佛囚笼中受人观赏的蝼蚁,深深的无力感渗入脑髓。
——我连任何人都无法拯救吗?
这种困惑的念头涌上心头,我不想这样……不想永远都遭人拯救。
——我扯住他的领口,迫使他停止对我的攻击,接着将头向上仰,对他施展一记头槌。他似乎被这当头一棒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反击。
我拼了命般与他在地上厮打,过程没有一丝值得的观赏性。直至我站于上风,向他的脸落下一拳又一拳,让他下脸上满是淤青,甚至嘴角渗出了血液。我才被姗姗来迟的保安叫停。
馆内发生了争执。我一定是要被请出去了。说不定还要和请去局子喝茶。
不过……真畅快啊,有种释放一切积郁的酣畅淋漓感觉。
来的不止有保安,还有鸠夏与安子二人。似乎是听到场内的骚乱才赶过来凑热闹,结果意外发现了我。
“直人!你怎么浑身都是伤……没…没事吧?”安子露出焦急如焚的表情赶在我身边,将浑身疼痛的我扶起来,擦去我嘴角的淤血。笨拙的脸上满是慌乱。
“喂……解释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变成这样。”鸠夏也在旁边担心地看着我的伤势。
“笨蛋……”
绫濑的脸颊流下涟涟的泪水,晶莹的微光顺着脸颊滑落。她从身上拿出跌打药,均匀而又温柔地涂在淤青处,身上的疼痛仿佛被轻柔的抚慰治愈。
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替我涂抹伤口。
最后,深深地拥抱住我。
将脸埋进绫濑的胸口,牛奶般莹白的肌肤,令人安心的芬芳。
最后在我们说明情况后,包括旁观路人也纷纷出面作证,黄毛的同伴也匆忙地扶起受伤的他,也没有索求医药费便自知理亏地逃离了现场。由于我本身是正当防卫的一方,因此也没有被勒令逐出同人展。
但经历这样的风波确实给观众造成坏印象,搅乱原本正常举办的同人展,也给举办方造成了麻烦,籍此我也没有任何心情继续游览下去。
……
只是最后,我看见了她。
心脏压迫的仿佛猝然停止。
那是我曾经喜欢的女孩。
我本以为在黑暗中照亮的一抹光,却又熄灭我最后希望的人。
……不,本身只是我自相情愿而已,她没有任何义务帮助我。
只是……听见那些伤人的话,所以我才会低落吧。
霞井穿得衣服跟那天拒绝我的一模一样,她是想做什么。又来勾起我内心的伤痕吗?
“直人……你的伤……我……”她似乎语无伦次,十分混乱。
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令我有些烦躁,我压低声音说:“我没事。怎么了,为什么又来见我,不是说从此再也不想看到我吗?”
“我是道歉,在那天拒绝你之后,我的内心一直饱受煎熬。我很抱歉,我从未想到会给你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似乎是在表达着自我情绪般,豆大的泪珠从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滑落,令人怜悯的悲伤表情正在凝视着我,似乎是在祈求着期待中的回应。
要我怎么回应她呢?
那种像是祈求神明回应的表情。让人生不起恨意,甚至由衷想要认同、原谅她。
但是——
在我想要开口之际,先一步张开嘴巴的却是绫濑。
“滚。”只是吐出单字,却蕴含着深深的怒意。绫濑仅用一个字便概括我所有的情绪。
“如果不原谅我的话……我会争取直人君回心转意的时候……”
“不要说出‘直人君’这个名字……够让人恶心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出那么亲昵的话?在波及自己时抛下他,伤害他的是你吧?事到如今因为忍受不了自责就前来道歉,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那么傲慢,自以为用装腔作势的哭泣就能博取同情的人,你才是最糟糕差劲的吧!既然厌恶他,瞧不起他,那就一开始就置之不理就行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他胸前捅进一把尖刀,让他从此一蹶不振而沾沾自喜吗!”
“你一直高高在上,用施舍的态度给予别人温柔,从而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既然愧疚,既然悔恨,那又何必亲自见面揭开他内心的伤疤,因为心里不好受,觉得亏欠,就想用别人的痛苦作为代价吗!别开玩笑了,傻瓜。”
“我不敢说全部理解他……但我所知道的直人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是个特别温柔,聪明而又上进的人。虽然总是故意记错名字和开些恶劣的玩笑,但是永远是会边说着‘真是没办法啊’一边从容地帮助他人,哪怕不经意间的爱好也会铭记于心的家伙。”
“所以在他变成那样我真的很失望,我无法靠近他的内心,封闭自我,拒绝他人。最后直至发展到只能每天给他送便当才能聊上几句话的关系。我愤怒而不解,我不明白是怎样的挫折才会让他变成这样如今那副样子。但我从未放弃他,因为我知道直人之前的样子,才想叫醒他。”
“他也不止一次地说我没义务那么帮助他,迟早会不耐烦的这类话语。我总是因此骂他,但是,那样的念头,我从未想过,一分一毫都未想过。”
“因为——我也是被直人的光芒救赎过的人啊。”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平日里不坦率的绫濑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另眼相看。
霞井的眼神似乎游弋着躲避,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无助地回过身,逃离了人群。
安子露出失落悲伤的表情,“抱歉,是我带着她过来的……啊,又给直人君造成伤害了吧。”
“没关系,还要多谢你呢……让我能和过去扯清关系。”我随意地揉乱安子的头发。
在讲完那些话后,绫濑将手放在胸口处,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随后眉头紧锁,“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怎么说呢……确实说的话有些过分。”鸠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我也不了解实情,也无法擅自评价。”
“可能确实有点,但我现在依旧无法原谅她。说到底,我也不是圣母什么的可以随便原谅她人。”我说。
而在风波即将过去之时,突然间人潮都向着某个方向移动,鸠夏匆忙地抬头看了眼时间。
“诶!现在是明智酱演出的时间。”鸠夏突然惊呼道。“直人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精神饱满。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你们想去看的话,我可以陪着你们一起去。”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不知何处出现的肌肉壮汉出现在鸠夏的身后,后者似乎还未察觉到,依旧担忧地与我交谈着。
“好吧,疼的话跟我说一声,医药费本小姐垫付哦。”
“呃,那真是多谢大小姐的大恩大德了。”我的嘴角一边抽搐着一边说道。
“请让我陪同鸠夏小姐一起去。”渡边冷冷地说。
“诶诶诶诶!你是那里蹦出来的啊。”鸠夏像是惊吓般的回头,接着有些不情愿地叹气道:“好吧,先说好不允许限制我哦。”
“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毕竟刚刚发生了骚乱。”渡边低沉的说,嗓音浑厚而严肃。
“所以就是这个地方让人显得无趣啊。”鸠夏无奈地叹了口气。
渡边看了我一眼,走到我的面前用力拍了下肩膀,“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你是个战士。”
“不,我那么弱,怎么能说我是战士呢。”我无言以对。
“所谓战士并不是实力决定的,而是由心中的勇气和信念,能克服过往的阴影战胜欺辱自己的人,这就是战士了。”
“是吗……”我回头看了眼双手抱臂的绫濑。
想保护她的欲望吗……
安子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直人直人,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前辈的脸啊。”
“不,只是我想多了。”我搔了搔发梢,苦涩笑道。
“真是贪心呢,有了我还不够还想要前辈——”
彭。两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我和绫濑不约而同地敲了安子的头。
“别瞎说啊笨蛋。”我说。
“你脑子装的是混凝土吗。”绫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