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掉了我分尸的工序呢。”他回首一笑。
落瓦斜梁,残垣断壁走凉风。白骨半露的腿胯之间藕断丝连,半寸前突的刀尖扎在左腿内侧,留下类似烘烤里脊所刻的裂痕。需要宣泄的疼痛如焦油般粘稠的潮涌,却拥堵在喉而几近窒息,凤眸中星星怒火正在添柴浇油。
十平左右的起居室中上映着如此场景,彦段淳讥笑着手舞足蹈无视腰间汩汩细流,只因空气中弥漫的无色鲜血醉人芬芳。
刀光再起,师姐重振旗鼓,右手握柄左手扶刃,立刀于身前三寸,若游龙环柱绕身而动。
“吼~居然放弃你长刀的距离优势,主动进入我擅长的近身战找死吗?你师弟身上的惨状就像风化中的石头逐渐变成碎片滚落至山脚旮旯,而你的攻势更是阵风怡人啊。”
“要是不近一些,怎么仔细观赏你被剁烂时的惨状呢?”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靠近点...”
稳固的身形缓缓挪动,步履摩挲却不见脚跟离地,急转直下的战斗节奏,好似那闹天宫的皮影戏后紧跟着上了一出牡丹亭。却陡然肃杀四起。
然而无论是拳如蛇信,亦或贴面游刀,试探的意味绵绵不绝,丝毫不见舞刀的巾帼再有之前霸绝无双的气势。如此拖沓之中,优势仍攥在彦段淳手心,唯一的疑点在于,从立刀那一刻起,对方的双眼便如大家闺秀,躲在晃面白光的掩盖后视而不露。
有空档!双手把持的横刃不易夺取,但若在腰间回旋时,双手必会分而助力。身随念动,双掌既出,空手接白刃故技重施!
“结束了,这愚蠢的舞蹈。”跳跃的神经催生自负高涨,莫过于并合的双手臆想为两根交错的手指,他如此般作出胜利宣判。
“嗯,结束了。”先从僵悬于迎面二人之间的白幕后闪出的是,肌红充盈的两片薄唇因为双颊的上扬而微露皓齿,逐渐平复的咬痕中丝丝鲜红外溢。
其后粉墨登场的——两洼砚中浅墨,三分悲怒泛波涛,七分期许滞凝珠。彦段淳看到了,在这其中所倒映的,他背后的床铺...
惊愕回首,只寻得一团麻绳松散,一条断腿静置,罗博身形已是无影无踪。
“只要砍断绳子,就可以了吧。”九十分的坚定满溢而出。
这位留级师姐......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要以这种方式解救人质了吗?不,不对,彦段淳有自信判断之前的战斗绝对是在他的主导之下的,毕竟是为了阻止意图被觉察而选择遮住眼睛这种幼稚方式的吊车尾......
等等,遮住眼睛?这幕背后的场景也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皆为,陷阱!
师姐翻身后跃,双手随之顺藤摸瓜,置于刀柄的末端,两者间一刀相隔,近身远距流水般转变完成。
“咚——咚——咚——”
是揭露伪装好戏开场的前奏,不掩不藏的间断跳跃声愈发浩大,来自正面!要考虑松开指尖的利器用双手回防吗,还是说应该毫不犹豫的借用床铺的掩护进行规避?
高速旋转的视野将正面突发的状况悉数捕获,因此而模糊的动态画面下,一瞬间的定格便显得格外清晰。
从师姐身后纵身飞扑的罗博,以及——
一口黑锅。铁壁上的烟渍后掩埋的或是银白的光泽,揭盖不久后残留的锅气升腾,浓稠到可以用筷子挑起的高汤,浮于空中便开始颤动的骨肉......一瞬间倾倒溅流!
双拳出,浊汤阻,滚滚沸水灼人心!彦段淳迫不得已双臂掩面,紧闭的牙关将哀嚎磨成碎屑,大片的红润水肿下是坏死的肌肉组织压迫神经。
高温开路,后续的援军势不可挡,足有半人高的黑锅迎头盖去,堪堪及腰的禁锢便将其半身吞没其中。
不必言语,不必意会,无法站稳的罗博顺势一歪翻去一边,不再束手束脚的师姐低身伏地,刀平肩齐,亦与腰齐,口微张,气充沛,寒光过丈。
“啊啊啊区区吊车尾!!区区山脚的碎石——”铁牛中的穷凶恶鬼张牙舞爪,沉闷的喘息势要生吞活剥!
“尸体在说话。”
铁锅哐当坠地,下半身也因双膝弯折无法保持站立,截断的肠子和碎裂的脏器倾泻而出,与锅内洒出的满地骨肉搅和在一起,似一团夏雨热潮中的乱麻。
若是那把柴刀的话,既如罗博笃信那样——彦段淳,腰斩身亡!
......
“呃...那个,腿?要不要先止血?还是说......”
师姐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意思,即使房中血气冲人,也能嗅得其香汗淋漓,塌下的双肩是仅存的小小奢侈。
“倘若,他砍得是头,师姐......”
遍体鳞伤的罗博挺起腰肢,试图打量师姐的背影,却莫名升起梁上君子的心悸。无处安放的视线,幸得梳妆台上铜镜一面,遂溜进其中,几经辗转方才抬眼一赏。
漫长的夜已然不知何时何分,万籁俱寂下鸡鸣或夜莺蓄势待发。古铜的材质又添上一重朦胧的昏黄滤镜。
镜中人不语,翻箱倒瓶罐,轻揭纸盖头,扇闻嗅入腔。
“那我便,先砍下他的头。”
她的视线突兀地闯进镜中世界,与角落中孤芳自赏的伤患百感交集,恰如镜作鹊桥一线牵。
此时若给罗博一套笔墨纸砚,他画不出尘世美人天上仙,写不下窈窕淑女君子逑,待到新墨重研,也只能收笔作罢举杯吟。首次从正面目睹师姐形貌,平庸的身材和无奇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将形容词耗尽告罄,欲说还休。
“我不是人。”
脱口而出,封存五年的秘密全盘奉上。无所适从的芥蒂感令他铤而走险,掷珍宝于海渊,迎来的将是龙卷滔天,还是触底回响?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弟,九年来的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师弟...以及......”眼光黯淡,便没了后话。
她娴熟地将药粉敷在膏贴上拌匀,伤茧累加的手指倒是才符合厨娘一职。接着随步轻语道:“止血粉和祛霜膏一起用效果很好,算是我的秘密药方吧...你先将就一下...”
“......”
哑然错愕,破而后立。
原来如此,人类对个体的定义,不是独树一帜的性格或外貌,而是彼此之间达成共识并以之互相依偎的【位置】。
眼前的女子是,血肉和灵魂嵌套而成的,无需天花乱坠的措辞加以修饰,无需虚与委蛇的套路博取信任,无需担心脖颈上的屠刀何时落下的——【师姐】。
“愿闻师姐芳名?”
“绘芸衫。”
“师弟罗博,请多指教。”
这个夜晚,萝卜第一次体验到了人类的心跳节拍,不是负重前行的累赘,应是——因沉重,而有力。
......
罗博凭依床沿翻身上铺,师姐便取来断腿端详一番。
断腿半僵微凉,小腿隔皮触骨,膝下盈盈一握,恰于手中把玩。肤如凝脂,如此般触感竟让她一时爱不释手。
“师姐?”
闻其唤之,绘芸衫回神收心,将断腿交与罗博。
却见其宽衣解带,甩下裹身衣物,因被伤处浆液浸透黏连多有不便。剩亵裤一条,但断口之处仍有布料垂耷,索性再撕去大半。
此时的罗博,似那浮雕壁刻,取鸟羽花草半遮半掩,若隐若现彰显人体艺术。
他比划着右腿和胯部的刨切面,确认大致后沉心静气。窸窸窣窣,根须丛生,仿佛通透的毛细血管或神经脉络,须臾间竟已将断肢相连。
而那旁观着的师姐已然入神,不知何时抵至罗博面前,于那蝤蛴细领下躬身趴伏,鼻息交汇氤氲寥寥。
好奇妙,瞧那断口,如同冰窖中冻干的横切雪梨,在艳阳天中晶莹剔透,两半贴合便有丰沛果水从缝隙中溢出。饶是绘芸衫烹解肉类多年,也不曾见此般异状。
她还想更近一步地,更近一步地,更近地——观察?鉴赏?触摸?
亵玩。
颅中浊酒淬,五脏六腑醉。燥火攒动,几处未愈伤疾作痛,咳而血出,雪梨染上红。
罗博惊觉,欲屈膝退让,不料师姐只手探来,抵在胸腹之间施力推攘。
横膈膜受压失衡,天旋地转,褶皱如荒川沟壑般起伏的床单从背后袭来,将二人拥入。
她梳发束之于颈后,手指一撩便把凌乱的刘海分出个七八。
“别动,让师姐帮你弄干净。”
话罢俯身,安抚身侧玉萝腿,涧中白净一览无余。
潮红覆面,火烛下若天边霞,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山高水长,不为抹去飞来红,齿如瓠犀垂涎三尺。
美目盼兮,漏不了每处琼露,红舌随之嘬饮殆尽。
她掰过罗博肩膀,露背上裂隙堪堪愈合,用湿滑温润的触感裹住脊椎凸起,随后像是活络的拉链,由尾至首,一溜而过。极快地冷热变化在他的背部炸起,酥骨难言。
视线下挪,尚未尽兴的食客终将那里视作了主菜。
接好的右腿,呈半边M字被按在罗博身侧,断口相连之处泛起一圈蜜渍,恰似一层薄纱袜圈,修饰其中物。
“等下!师姐!那里会痛——”
薄纱拭去,只留齿印两行。
......
不大一席床铺上唯二的卧榻者却以背会面,尴尬在滋生。
“师弟,你的身体,很不得了...”
罗博想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蒙混过关。
但绘芸衫可没有扯皮,仅是服下汁液,她的内伤便好了足有八层。
“所以,答应我,要对其他人保密你的身份。”
他感觉师姐所言并无道理,听到耳朵里却变了味。
“那个,实在抱歉!连我也...失控了...”
嘛,话已至此,罗博是无奈笑之了。
......
暧昧的插曲缓解了沉寂的气氛,但中和不了愈发浓郁的血腥。
咕叽咕叽,干瘪的抹布汲取着拉丝的血浆,在立起的黑锅上方拧成螺旋状,堆砌的遗骸便又收回了一块拼图。
“师姐,怎么办?”罗博眼角微眯,挤出些许疑虑。
她用拧干的红缎擦拭柴刀,於红和铁锈意外的相搭,镇定回应:“彦段淳是有名有姓的在册外门弟子,何况还是被一众师生器重的佼佼者,据说今年的内门大选都只是为他准备的展台,最麻烦的是真元追查......啊!早饭准备的豚骨面也泡汤了,可惜了上好的高汤...”
“好,那是不是可以准备跑路了......”罗博打趣着,却被师姐盯住。
瞥来的视线不是咄咄的白眼,些许冷漠中带着偏执的疯狂,然后用不般配的平淡声线轻声提问:
“师弟,你知道人肉在高温中需要多久才能糜烂吗?”
“......”
“起锅,烧水!”
僻静的小厨之中,摇曳的炉火侧夜未熄。
(欲知后事如何,且见下回分解)
后记:
据说,失去袜圈暗示新娘将失去少女的纯贞,当然现在早就不兴这套了。
再次强调,主角目前还是萝卜精,还没有人类的各种‘功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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