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破损白袍的整合运动成员,从路面上爬了起来。
他抹掉嘴边的血迹,提着腰间的佩刀毫无目的,没有方向地四处走着。
他想说话,可每次试着振动声带带来的刺痛和宛如铁皮在地面上摩擦地声音,让他放弃了发声。
就像梅菲斯特的“牧群”那样。
但很明显,他还有着很清楚的意识,他似乎要找什么东西,但在这破旧的街道上找了半天,仍旧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他似是耗尽了体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龙门城的上空。
或许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龙门近卫局的军警扔进焚尸炉吧。
明明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但此刻,他仿佛又要走向死亡。
他应该没有多少人可以挂念了吧。
切城的塔露拉,大尉,还有谁来着?应该都死了吧。
和自己一路走过来的人几乎都死在了这里,哦对,还有个活下来的,罗德岛的干员,代号纸鸢。
她活下来了吧。毕竟是罗德岛的干员。
呵呵,这一切,都让它结束吧。他想道,随后安静的躺在了地面上,回想起了多年前,雪原上的夜空。
“伊万,乌萨斯一名优秀的战士,如果可以招揽进来,一定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吧。”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卡普里尼男性从随身的医疗盒里拿出了一支肾上腺素注射器,准备靠近伊万的身体,将其注射进去。
当他距离躺在地上的伊万还有三米远时,他打了个寒噤。
那是他多年间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便停住了脚步。
“后面的朋友,请把铳收起来吧,我手里拿的是肾上腺素,救人用的。”卡普里尼男性说道。
来者从一处建筑物后面走了出来,笑道:“不愧是施耐德工业的掌门人,莱因哈特·施耐德先生,就算我要偷袭您,恐怕下一秒死的也会是我吧?”
那是一名穿着警服的,龙门近卫局警司。
“我认得你,军火商联合委员会在龙门这边的眼线,我一个在莱塔尼亚做小本生意的,似乎没碍着你们军火商联委什么事吧?”莱因哈特转过身,走向了那位警司的方向。
“闲话少叙,想要点什么?”
“你身后的人,我要把他带到罗德岛。”警司也不隐瞒,直接说出了此行的去处。
莱因哈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十分感谢,也请您替我们小姐向威莉安王女殿下问好。”
莱因哈特闭上眼睛,站在原地,直到那位警司把伊万带上了远处主路上的一辆车里扬长而去。
“我也是时候回去见见殿下了。”莱因哈特喃喃自语着,大概从六年前,从莱塔尼亚出来接手施耐德工业,为了给莱塔尼亚王女威莉安·阿尔伯特布局,就一直没回过莱塔尼亚,尽管一直保持着联系,但已经没见面六年之久了。
可惜时间不多了。他揭开袖子,看了眼已经被源石结晶蔓延的小臂。
死亡令人恐惧。
而吊着一口气的状态,更令人恐惧,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活过来。
如果,活了下去,以后的路你会怎么走呢?伊万问了自己这么个问题。
或许摆在他眼前的道路也只有唯一一条了,加入罗德岛,毕竟那账单上的医药费,也不能一直让别人垫付。
11:00 A.M.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主城区。
穿着整合运动制服的一男一女走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两旁长满源石的建筑物。
他们在一处十字路口驻足,看着眼前的景象。
横七竖八的整合运动成员倒在地上,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搞什么鬼啊这群人,大尉的游击队呢?“伊万捡起地上遗落的电台,对着话筒喊道:”有人能听见吗?我是A3小队队长伊万,从龙门回来了,位置在切尔诺伯格图书馆。“
很快,耳机中便传来了回复的声音:“伊万,你还活着!快走,那群萨卡兹正在拿我们——“
传来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伊万将耳机随意丢在地上,转过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我最后问一次,纸鸢。“
“这可能是个一去无回的旅程,甚至如果在我死了之后你被罗德岛的干员发现,没有人给你作证你会被当成叛徒。“伊万凝视着纸鸢的眼睛,并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半点退缩之意。
“上次你救了我的命,现在我们还是一个小队的,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任务,我都得在你身边。“纸鸢目光坚定,不给伊万留半点反驳的余地,伊万只好点头答应,带着纸鸢往城区的更深处走。
一路上,整合运动成员的尸体更多了,还有些萨卡兹雇佣兵的尸体混杂在其中,伊万不禁握紧刀柄,加快了脚步。
“跟紧我,我要去找大尉!“
P.M. 1:30 切城中央区
“沉睡吧,沉睡吧“
“刺猬玩偶与小熊们“
“沉进静静的黑色“
“哥哥,姐姐,妹妹,弟弟,梦乡啊梦乡,盖住了他们的身体“
“叶莲娜走了,大尉,老了。“
伊万靠在一旁建筑物的墙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并不恨罗德岛的人们,只是,只是——
他再次无能为力,再次背弃了从前立下的那个约定,纸鸢在一旁默不做声地看着他,看着他双眸中反射的景象。
温迪戈的动作戛然而止。
博卓卡斯替,这位伊万一生中最敬重的长辈。
一步也不曾后退,一步也不曾放弃,即便如此,死亡还是停下了他一生的行军。
摇篮曲后面的部分,被哽咽声打断,气温稍稍有些降下来了,纸鸢抬头,空中飘起了点点的雪花。
“叶莲娜,你来接大尉了。”伊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去和阿米娅他们一起,去见塔露拉。”
伊万扭头走去,刚走出没两步,被后面追上来的纸鸢站在面前拦住了。
“你不能去。”
“这是我的私事,纸鸢。”
“面对她的火海,你会尸骨无存。”
“那便尸骨无存吧,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搞不清楚的,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伊万拔出了腰间的手枪,这把枪是他从罗德岛溜出来的时候,纸鸢给他准备的。
他关上了手枪的保险,上膛。
“艾琳·菲斯特,整个军火商联委的掌上明珠,尽管如此,我也不会手软。”伊万的手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另一种因素。
纸鸢走上前去,抬起枪管到自己的眉心处:“扣下扳机,在我的脑袋上凿出个大洞来,之后的路随便你走。”
“你以为我不敢?纸鸢,我从来就不是什么——”
“选一个吧,杀了我,然后在指挥塔上被塔露拉烧成灰,或者是在这里等阿米娅他们回来,回罗德岛之后,由你亲口询问塔露拉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万把手枪从纸鸢的手里抽了出来,扣下了扳机。
朝着他们脚下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