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批货，是不是稍微有点问题啊，格拉姆阁下。”
布雷邦伯爵细细打量着笼中之物。
巴拉起亚王国，是地下“商品”交易最为泛滥的国家。
在这里，每年都会有来自各地的“商品”被送来，在以酒会为名义的地下展台供权贵们甄选购买。
那其中最受欢迎的、最为火热的“商品”，便是精灵。
权贵们每年都会聚集于此，为的就是寻找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精灵，作为奴隶饲养起来。
过去的几年里，提供的“商品”都精美绝伦。布雷邦伯爵也已经是许多次的回头客了，甚至还拉拢了不少从未接触过的贵族参与其中。
在交易开始的两个月前，作为今年交易活动的承办方，布雷邦伯爵约定好与作为接头人的商人格拉姆会面。
但这次的“商品”，却出现了瑕疵。
金发碧眼是森精灵纯血的标志，这个没有问题。但这些“商品”身上，在裸露或被破布掩盖的地方，有着数不清的疤痕。
刺伤，烫伤，划伤，磕伤，甚至是肢体残缺，各种各样。
这在往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商品”的质量在今年突然就跌入了谷底，变成了仅剩次品的交易。
布雷邦伯爵作为老顾客，同时也作为验收人，对这一点提出了极大的不满。
“这种小问题，并不影响使用吧。”
格拉姆轻轻笑了笑，对此仿佛无所谓。
“您要是把顾客都当成蠢货，我会很苦恼的啊。”
“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了啊，就算是‘成色’最好的那只，脸上也有一道明显的灼伤。在我看来，那个也很值钱哟？”
布雷邦伯爵看了一眼格拉姆所指的那个“商品”。
那种程度虽说乍一看相当不错，但只要存在肉眼可见的瑕疵，其他贵族肯定接受不了。
虽说肯定还是有人会买下，但价格绝对会折半。
从交易中可以拿到分红的布雷邦伯爵，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直以来的供应方都是希尔特罗佐王国的商人。这次的格拉姆也不例外。
布雷邦伯爵最开始以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再过两个月就将会放在贵族们面前进行展示，要是全都是这种瑕疵品的话，就算是布雷邦也脱不开责任。
“这些该不会，都是被用过的吧……？”
发问的布雷邦伯爵笑着笑着，嘴角就僵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哎呀误会呐。其实啊，最近‘优质商品’的获取变得相当困难了啊。你不会不知道吧，鸠拉大森林可是出了个魔王哟。”
“我当然知道。但希尔特罗佐难道对付不了区区一柱魔王吗？”
“可别这么说，那个魔王稍微有点异常啊。而且因为各种原因，那边变得难以接近了，几个月来抓捕队可都是一无所获。”
专门负责抓捕精灵的雇佣兵队伍，在好不容易进入森林后，甚至连一根金毛都没看见。
就算去到了精灵的栖息地，也没有发现精灵的踪影。这相当奇怪。
魔王莉姆露预测到了这种事情吗？
虽然直觉认为不可能，但事实就是精灵的获取变得异常困难。
“这种借口，就算我能接受，贵族们也没法接受吧。”
“都说了是误会呀，这可不是借口。”
“既然没了森林那边的供给，那这些‘商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些，都是从帝国运来的。”
“帝、帝国！？”
格拉姆点点头。
看布雷邦诧异不已的反应，是不敢相信这种说辞吧。不过，格拉姆没有在说谎。
这些精灵全部，都是名为达姆拉达的东方商人亲手送来的。
帝国本来是没有精灵的。但他们似乎有相当的精灵储备。也许是在过去的战争中，顺带着被抓回去的那一批精灵的后代。
格拉姆也不知道帝国抓捕并培育精灵的目的是什么，似乎也不是出于什么低俗的目的。
因为这些精灵的血液纯度不仅没有被稀释，甚至反而越来越高，如果忽略那些肉眼可见的瑕疵，可以说是接近完美的存在。
但是，现实是根本忽略不了呢。
就算是只对金钱感兴趣的格拉姆，看到这样可怜的家伙们，内心也隐隐颤动。
这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皮肉之苦难啊。
格拉姆抬起一只精灵的下巴。带着忧郁的表情观察着她脸上的伤痕。
那只精灵似乎是以为格拉姆将会予她救赎，眼里第一次泛起了光芒。
格拉姆微笑着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因为提前被洗干净过，摸起来很顺滑。
这些精灵们，本来都是要被帝国当作残次品销毁的。
慈悲的商人达姆拉达却将她们送到了西方，交到格拉姆手里当作商品进行售卖。
这难道不是一种救赎吗？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次恐怕没人会就这样接受。”
布雷邦伯爵还是坚持己见。
别说买单了，这个样子，那些贵族们见了恐怕只会大发雷霆，将怒气宣泄到布雷邦伯爵身上。
“与其把这些瑕疵品拿出去，不如直接取消今年的交易。”布雷邦接着说。
他是认真的，这也是值得认真考虑的提议。
不过，格拉姆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的手温柔地抚过精灵的面颊，淡定地站起身来。
“话不必说太早。就算是瑕疵品，也并不是没法修补。”
“修补？我没听错吧，您的意思是，要凭空消除她们的瑕疵吗？”
“不是凭空。但消除是可以的。”
布雷邦伯爵嗤之以鼻。
就跟要让破碎的镜子复原一样，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就是胡说八道。
况且就算能修补，那种代价在他看来，还不如把精灵们的血都抽干拿去卖了划算。
毕竟精灵的纯血，可是珍贵的魔法原料。
那样的话，起码还能用钱堵住贵族们的嘴。
但格拉姆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水。
“太天真了，普通的回复药可做不到让已经愈合完毕的伤口恢复到完美无瑕的状态。”
“是嘛？”
格拉姆随手又抽出一把匕首。
看到这幅情景，布雷邦伯爵本能地后退。
但格拉姆只是缓缓走向了笼中之物。
他先是藏起匕首，用单手轻柔地抚摸精灵的额头。
“你要做什么？如果要销毁的话，最好还是……”
“看了就知道了。”
格拉姆打开了笼门。
精灵一开始还有所戒备，但看到格拉姆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还是慢慢靠了过来。
“乖孩子。”
格拉姆将她拥入怀中。
似乎从未被温柔以待，无法抵抗这样的温暖，精灵很快就沉入了格拉姆的温柔乡中。
对了，这家伙曾经也是一位慈祥的父亲来着。看着仿佛洋溢着父爱的格拉姆，布雷邦伯爵突然想到。
虽然不知道后来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他。
罗佐一族的人，大多都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地方。
所以布雷邦伯爵对这幅景象触景生情的同时，也始终相信，这不过是属于他的虚伪一刻。
突然，格拉姆狠狠掐住了精灵的脖子，并将她的双手折断。
只要这样，就能毫无压力地对她进行“修补”。
可怜的精灵，甚至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在理解状况之前，就因为巨大的痛苦陷入晕厥。
“你这家伙果然毫无变化啊。”
“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反抗起来会很麻烦。”
因为血液纯度很高，保底也有下位魔人的强度。
尽管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一个精灵也比得上人类精锐士兵了。
格拉姆拿出匕首，将精灵脸上的那块疤痕，割了下来。
不敢想象，这样真的能修补么。
但很快超出常识的一幕出现了。
格拉姆将回复药洒在了精灵身上，然后，奇迹发生。
不仅刚刚被割开的伤口，甚至是断掉的手臂，也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得到复原。
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
布雷邦伯爵凑上前去看了看，发现原本的伤痕居然消失了。
“这、这种事情居然是真的！？回复药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回复药。”格拉姆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这是真正的上位回复药。”
“不可能，就算是上位回复药，也不可能让断臂复原吧！？”
布雷邦伯爵犯下了认知缺失所导致的错误。
在人类世界流通的所谓上位回复药，不过是将三到五瓶中位回复药浓缩制成的。
所谓的中位回复药，也不过是以同种工艺将三到五瓶下位回复药浓缩而成。
也就是说，通常人类认知到的上位回复药，效果最多也就是下位回复药的二十五倍而已。
但格拉姆手里的这瓶可不一样。
这瓶来自魔物之国的上位回复药，相当于数百瓶的下位回复药。
与布雷邦伯爵认知中的上位回复药，有着数十倍的差距。
“有时间就多出去转转吧，布雷邦伯爵。这个世界上你不敢想象的东西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魔物之国就是个不错的地方哟。”
“魔物之国？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啊。”
“并没有。只是稍微有点收获罢了。”
格拉姆露出遗憾的表情。
本来是打算偷取完全回复药的生产秘方的。
但没想到，那个国家里很快出现了自己的通缉令，要是直接闯入的话，毫无疑问会被抓住。
悄悄潜入也有着极大的风险，所以格拉姆干脆暂时放弃那个目标，回到古兰贝尔身边，执行原本的计划。
这是最为稳妥的策略。实际上要是当初玛利亚蓓儿依照古兰贝尔的这个策略执行的话，就不会有那样的悲剧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玛利亚蓓儿死后，连这个计划也遭到了作为制定者的古兰贝尔的抛弃。
原本，是打算将这些精灵送到魔王莉姆露手里，送他一个人情以示友好的。
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所以，还是会作为商品来进行交易。
虽然在别人看来这些精灵有着大量的瑕疵，但对格拉姆来说没有问题。
只要摧毁原本的伤口，再用上位恢复药就能修复瑕疵。
这样就能真正变成艺术品般的“商品”。
要是能有完全回复药的话，甚至不需要摧毁伤口，直接洒在伤疤上就能立即见效。
相比起来，用上位回复药修补要繁琐不少。
但如今格拉姆手里只有这些上位回复药，如今也只好用这些来代替。
布雷邦从惊愕中缓过来，表情逐渐被惊喜取代。
何止是药效显著？简直是改容换貌！
不仅肉眼可见的伤痕全都消失，甚至连内在的隐藏疾病也一并治愈了！
而且没有任何痕迹。
“真是难以置信。直接告诉那些贵族们这些‘商品’是纯天然，也不会被察觉出问题来吧。”
布雷邦沉醉地欣赏着完美无缺的精灵，接着说。“那么，剩下的也能用同样的手段修补吗？”
“当然哟。”
“噢噢！”
“但是，这些回复药本来也是打算另外售出的，平白无故的消耗我可承受不起呢。”
格拉姆说着，露出商人所特有的犀利的眼神。
布雷邦立刻就领会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啊啊，我明白。那就将‘商品’的价格抬高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