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从厨房偷到面包的日子!
不过,明明以前都很顺利地躲过了厨师长的视线,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我还以为柜子里进了老鼠呢!果然又是你们这群小偷!说吧,这次又是怎样的理由?”
胖胖的厨师长挺着巨大的肚子。
面相凶巴巴的,看起来就不是很好说话的类型。
不过和我没关系就是了。有关交涉的工作,从来都是塞拉在负责。
“莫瓦克叔叔,行行好嘛~人家已经一周没吃东西了啦~”
塞拉打出了娇媚战术。
能行吗,不是已经瘦得和竹竿一样了嘛。
不是我喜欢八卦,原本暗恋塞拉的那个男生,现在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了。
厨师长自然是不吃这一套,满脸写着嫌弃。
“去去去!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胡闹,快点把面包还我,被军部的军官们发现少了东西的话,咱们谁也躲不掉。”
“那群人一顿少吃又不会饿死,唔——”
塞拉用面包塞住了我的嘴巴。
虽然很不爽,姑且还是先嚼一嚼再说。
“喂!”
厨师长伸向我的手被塞拉拦了下来。
“怎么,沾了小孩子口水的面包还想拿回去么?军官们发现了会发怒的吧。”
塞拉的表情很欠揍,而且厨师长好像真的很想揍她。
但他又无可奈何,因为厨师长没有能对我们出手的权限。
上一次厨师长抓住塞拉的场面不小心被一名军官看见了,结果两人都被禁食了三天。
差点死掉的胖胖厨师长,从此有了恐怖的回忆。
塞拉的性格也真是恶劣呢,居然抓住人家这种弱点。
“好了好了,拿了就赶紧走!下次别再来了!真是麻烦精!”
“谢谢莫瓦克叔叔!今后也多多关照啦!”
“今后——个鬼啊!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身后传来厨师长暴怒的声音,塞拉拉着我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就像塞拉说的,像这种情况,今后一定还会发生。
不如说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大多数时候塞拉都能很顺利地拿到面包。
明明厨师长很生气的说,难不成他其实是个好人?
但是塞拉总是说,既然麦子都是我们拾来的,面包也应该交给我们,这是天经地义。
只不过这种理由压根不会被军部考虑。你看那群军官不总是吃得理所当然嘛。
既然如此,今后就多掺些有毒的草籽进去。塞拉悄悄谋划着这种危险的事情。
不管怎样,总算是能填饱肚子了。我也懒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们逃到了一座山坡的背面。
上一个秘密基地被军官们捣毁后,这里便成为了临时的秘密基地。
虽说是临时的,视野其实非常好。清晨趁军官们监督操练的时候可以在山坡上看日出,傍晚能在秘密基地这里欣赏日落。
这是在这个地方为数不多的乐趣,所以我们几个都很享受。
更重要的是,利维娅喜欢这里。
“给,利维娅。”
因为腿伤行动不便的利维娅,只能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
我拿出一根超过半身长的面包,分了一大半给利维娅。
“我在路上吃了一些,所以就多给利维娅一点。”
“谢谢,姐姐……”
利维娅很开心地接下了。
不过,利维娅这笨蛋,总是会忘记吃面包要就水。
好在塞拉提前准备了一些,虽说是从厨房的洗手池那边接到的。
这里没有家乡那种天然的清泉,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面包遇水会膨胀,这样也更容易入口和饱腹。
虽然是口味很平淡的一餐,我们却吃得相当满足。
抢,不,偷到的面包都吃干抹净了,至少也能撑到明天中午吧。
忍不住的时候,只能再去纠缠厨师长了。
要说我们没有饮食规划,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以前都是出身于贵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
即便现在与那种日子相距遥远,我们也长不了那种教训。
对于小孩子,就别要求那么严格啦。我们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吃得饱饱的,我们便躺在沙地上看夕阳。
我一直觉得这种晃眼睛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但利维娅很喜欢,她喜欢各种颜色的东西,所以我只好都陪着她。
我们也不说话,以免被路过的军官听到。
这样度过剩下的时间,也挺不错的。
不久,天空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听到了山坡上行军的声音。
被发现了?应该不至于吧。捉拿三人而已,用不着军队出马才对。
睡着的塞拉猛然惊醒,我对她打出安静的手势。
光靠听的没有一点用,我们决定探出脑袋去观察情况。
虽说很危险,万一需要逃跑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不需要看也能明白了。
“确定要这么做么,夏佐上尉?”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这一次,可不能再允许失败了。”
“属下是说……有没有经过近藤中尉的许可……”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提到夏佐痛处的那名军官,脸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可是第四军团堂堂上尉,为什么要听从他一介中尉的安排?就算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我也不至于要看他的脸色!”
“是……抱歉说了多余的话……”
“再说。”夏佐拿着一支灌满猩红液体的注射器,表情变得痴狂。“如果这个成功了,那将是超越所有前人的功绩!这种事情要是告知情报处,可就轮不到我们第四军团了啊。你,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
“那就迅速做好准备。不要让我提醒第二次。”
“是。全员!射击准备!”
士兵们个个开始拔枪装弹,这一幕差点把利维娅吓得叫出圣来。
但很快就发现那个目标应该不是我们。
而是随后被带上来的,有着柑橘色头发的女孩。
我们都不认识她。但多少都猜到了女孩将要遭受的对待。
几名士兵闻令出列,利落地上完膛,其中有一名士兵将一颗猩红色的子弹装进了空荡荡的弹夹,几人一齐将枪口对准了女孩。
“这可是珍贵的子弹,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
“是!”
话虽如此,那名士兵却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女孩跪坐在山坡上,垂着头的模样像是在哭泣。
她的腿上残留着比利维娅要严重得多的伤,多半是为了防止逃跑吧。
但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防止逃跑这么简单了。
夏佐上尉递出注射器,催促着那名军官上前。
看到这里,利维娅有些待不住了。
“姐姐!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笨蛋利维娅,没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的枪吗。被那种子弹射中的话可是会要命的。”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
“很遗憾,就是这样。”塞拉严肃地说。
那种子弹,我记得。是被称作〈贤者之石〉的东西。在军部中甚至被视为战略级物资。
和刀剑相比,那才是真正的杀器。但不到万不得已,军部是不会动用它的。
现在再次拿了出来,也就是说……
在这名女孩身上,将会发生与我、与大家类似的事情。
看着注射器的针管没入女孩的大动脉,利维娅着急得哭了出来。我只能抚摸着安慰她。
在那种子弹的射程内,没有任何人有能力解救那名女孩。
负责注射的那名军官几乎是颤抖着完成了注射,随后一把丢掉注射器便跑到了士兵们后方。
夏佐上尉让那名军官去确认女孩的状态,但那名军官怎么都不肯。
就在夏佐准备掏枪逼迫的时候,噗通一声。
女孩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给我去检查!!”夏佐拿枪指着军官的太阳穴。
“好、好…我这就去……”
军官趔趔趄趄,他不仅担心女孩会突然暴起伤人,也担心无辜的自己会被身后的枪口对上。
但他既然是夏佐的走狗,就没有为自己担心的资格。
有着丰富军医经验的军官,却是全程手忙脚乱地完成了确认。
“报告!”
“怎么样了?”
“对象…死亡……”
“什么……?不可能!给我再好好确认一遍!!如此重要的实验体,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
军官被子弹强逼着再确认了一遍,但这次结果依旧。
夏佐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就算是暴走也好,消费掉〈贤者之石〉总比毫无进展要好。
偏偏是不声不响地死掉了,连让夏佐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地方已经处理过不知多少个像这样死亡的实验体。也消费过不少〈贤者之石〉。
可唯独这次,是夏佐期待已久,甚至有信心获取超越塞拉的成果的。
无法接受,不可接受!
夏佐冲上去,对着女孩的尸体狂怒。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脏就像被拧成了死结,喘不过气来。
甚至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就要冲上去痛殴这个可恨的男人。
可塞拉拽住了我,我明白,那也是在救我。
夏佐等人在山坡上不知停留了多久。
这家伙仿佛想要将注射进去的珍贵液体扣出来般,恶狠狠地掐着毫无生气的女孩。
我悄悄在心底发誓。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要亲手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入夜时分,多亏寒风被山坡挡住,我们才没有被冻成冰块。
但法拉斯这个国家,是处在温带以北的。夜里的温度能达到零下二十度。
身上没有像样的衣服,我们可没法在这里久留。
承认了女孩已经死亡的现实,夏佐等人总算是愿意离开了。
可怜那名女孩,被就这样扔在了山坡上。
我恨自己没有能力救她一命。
但至少,我们可以为她安葬,为她种上我最喜欢的家乡的雪绒花。就算是寒风中也能绽放。
法拉斯虽然没有这种花,我却贴身携带了一点花种。
这段时间,花种的数量一直在减少。
当初是因为喜爱带着身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耗费在这种用途上。
没有工具,我们便用手和木片,在秘密基地刨出了一个坑。
女孩甚至比我还小,看打扮像是平民,但她本应拥有正常的生活。
可是……
“走吧,维娜诺。”
塞拉呼唤着拼命祈祷的我。
我对她点了点头,最后低头念出了那一句。
“生死如潮汐,朝来夕往。愿你的生命,炽烈如阳。”
……
“刚刚那句话,那是什么意思?”
“欸?没什么……”
“姐姐每次说的都不一样呢,是有什么讲究吗?”
“随口说的啦。赶紧走啦,要被冻坏掉了。”
我们逐渐抱成团,向着集体宿舍的方向行进。
这种时候才回来,我们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但那又怎样。比起死亡的绝望,皮肉之苦微不足道。
只有活下去,才能亲自……
寒风吹袭着我单薄的背后。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温暖的气流缠绕上来,带着浅浅柑橘味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