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依靠「思考加速」的代价就是，突然回归到普通的思考时，效率会急剧下降。
头疼头晕之类的是必然结果。
所以说就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维娜诺也没法立刻全部接受。
但也没法到达既来之则安之的贤者境界。
于是在这位瓷人偶一般的少女身上，蒙上了一层不甘却又无奈的忧伤气质。
这反而让打算捉弄个爽的莫妮亚产生了动摇。
“曾经那副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的姿态哪去了。”
“莫妮亚大人还真是嘴不饶人呢。”
“啰嗦，萝丝菲。”
无论何时都摆着一副高傲的态度。或许就算在米乌菈面前也还是这样吧。
萝丝菲也明白这位的性格不好对付，便默默地收拾起桌面。
不一会儿，莫妮亚像是玩腻了般说道。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而你这家伙，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你要去哪？”
如果莫妮亚愿意的话，是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的。但她并不打算在这里违背米乌菈的意愿吧。
问出去的话也没指望得到回答。
但莫妮亚却意外地做出了回应。
“去各种地方。诸国也好帝国也好，我需要能给我的满腹疑惑一个解答的地方。”
留下这句话，莫妮亚便消失在了时空的涟漪中。
临走前的那副表情，让维娜诺有些在意。
像是在担心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不甘。难道说就算是总是高高在上的莫妮亚，也会被烦恼困扰着吗。
……
当天下午，维娜诺就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
其实这具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弱不禁风，忽略强度方面的缺陷的话，能发现不管是恢复力还是适应性都很不错。
加上萝丝菲在一旁帮助“康复训练”，僵硬的身体很快就变得充满活力。
这就让维娜诺不免疑惑，自己究竟是变成了人类呢，还是仅仅是被固定在了人类的拟态状态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米乌菈为原初之蓝的诞生准备的恶魔身，是以她自己的力量为基础的。
恶魔身的强度，直白地说就是种族与等阶，都可以由她进行设定。
被变成人类的理由虽然不足，也是勉强合理的。
但不管是怎样，都能感觉到有些不自然的地方。
这种违和感还没有到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的程度，而是近似于有什么被上了锁，那种轻微的压抑感。
也许，就是被强行封锁起来的属于恶魔的能力。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声称会全心全力服侍自己的萝丝菲也闭口不言。
“与其说不该告诉您，不如说根本就没必要告诉您呢。”
这句话要是从莫妮亚口中出现，必然会让维娜诺觉得被小看了。
但萝丝菲不一样，她是以真诚的语气说道。如果那副温柔亲和的姿态不是伪装，那就代表这件事本身……根本不足为道？
“开玩笑的，其实我也不清楚。”
看来是腹黑。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米乌菈陛下这么做，绝不是想要束缚您。”
“反正现在怎样都逃不掉，理由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比起这个，向我介绍一下这里吧，萝丝菲。”
如果能找到机会，当然还是得想办法离开。
但在此之前，为什么米乌菈会把自己安置在帝国，这点维娜诺想要弄明白。
“明白。那么这就开始为您介绍。”
萝丝菲不仅是优秀的女仆，也是优秀的向导。
这座花园比想象中要大，但更惊人的是花园之外还有更大的宫殿。
而萝丝菲像是提前做好了游览规划，同时作为这里的资深侍者，对每一条路线，每一片草木了解得透彻。
维娜诺光顾着对她那纯熟可靠的职业素养感到吃惊了，大多数介绍都只是从耳旁掠过。
——毕竟如今记忆力也下降了不少，要像过去一样过耳成诵是不可能的。
但也正因为没有了「妄想之王」（赫莱尔）的辅助，就更需要以高效率完成情报处理。
诀窍就是，只对重要的情报集中精神。
至于如何判断情报是否重要，也很简单，即所谓“天地人”——时间、空间、人际。
时间上，维娜诺了解到自鲁贝利欧斯的事件结束后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里，维娜诺都处在沉睡状态。具体原因不明，但多半和当时的伤有着直接关联。
空间上，已经提前从莫妮亚口中得知了这里是帝国。以为这就完了的维娜诺还是太天真了。
这里是帝国联邦下的附属国，莱温斯特王国。一个地处帝国东侧，以工业为基础的国家。
国土面积只有法尔梅纳斯王国的一半，但总人口和法尔梅纳斯王国处在同一水平，也就是三千万。
以这等体量来说，也足够称得上是大国了。
听到这里维娜诺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帝都，虽然是在敌人腹中，但不是在危险的心脏附近。
现在可不是想什么“灯下黑”、“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小聪明的时候。
顺带一提，脚下所处的就是莱温斯特王国的王都——哈加尔，人口约六十万的大都市。
只是听着没什么感觉，但当维娜诺站在宫殿外围的瞭望台上，向着远方望去的时候。
那些风格上已经能窥见不少近现代的影子的建筑，让她产生了一种时空的错位感。
这里无疑是剑与魔法的世界。但帝国，或者说这个莱温斯特王国，已经创造出了超乎想象的工业成果。
比特恩佩斯特更甚。
“让您感到不可思议了吗。”
“萝丝菲，这个国家……已经发展出列车，或者说汽车了吗？”
“那是什么？”
“某种机械式的运载工具。”
“如果您指的是用于日常通行的那种，我可以回答您没有。”
这种说法，莫非存在其他用途的类似发明？
只是目测了一下这个城市的工业水平，就觉得能做到那种事也不是很意外。
东侧的发展大大超出了预料。刚刚还想着赞叹的话语，现在却隐隐有些不安了。
维娜诺之前偶然从露米娜丝那里了解到，西侧诸国长久以来似乎一直都被天使的存在限制着发展。
这个世界的天使不是什么善良神圣的象征，提到天使的人类也大多面露惊恐。
理由是，每过去大约五百年，这种被叫作天使的物种便会降临世间，毁灭那些发达的国家或城市。
所以与其说诸国只会吃老本不思进取，不如说是因为惧怕国家遭到毁灭干脆固步自封。
会有这种消极的对待无可奈何，毕竟天使是与精灵、恶魔并列的种族，几只高阶恶魔都能让一个大国毁灭了，别说是百万级别的天使大军。
趋利避害才是国家发展的上上策。
从这个角度看，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初诸国会想借法尔姆斯王国之手铲除特恩佩斯特。评议会的那些人，也不全是些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啊。
至于为什么之后又选择支持甚至是支配特恩佩斯特，大概也有发现了特恩佩斯特的国力已经发展到足够对抗天使这一理由吧。
难道说……帝国也是一样吗？
看到这幅超现实的景象，便会忍不住这么想。
“由于处在世界最大的魔矿脉之上，莱温斯特家族便依靠着开采加工魔矿石发展壮大，到如今已经掌握着帝国工业发展的关键命脉。”
魔矿石，魔导工程。以魔法技术为支撑，从魔矿石中提取出高纯度的魔金属，不管是用于学术研究还是商业、甚至是军事应用都能大有作为。
萝丝菲说，莱温斯特王国地下和周边的矿脉，已经支持了帝国过去一百年的发展。
就算日夜不停地开采下去，也能再支撑至少五十年。
所以，几乎可以认为，帝国已经进入了工业化。
即使理论基础有所差异，但还是阴差阳错地与其他次元的某个世界走向了重合。
怀念吗，不。维娜诺只觉得毛骨悚然。
西侧诸国将要面对的敌人，居然早就把他们拉开了超过一个世纪的差距。
“没问题吗，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事。”
人类之躯带来的麻烦之一是心理状态会一定程度体现在外表上。
大脑已经在对超负荷的情报提出抗议了。
这件事应该立刻告知评议会，就算是螳臂当车也好，起码得以百分之一千的认真态度做好准备。
话虽如此，现在维娜诺哪都去不了。擅自就替那群刚刚成为盟友的人类担心，自己都觉得好笑。
维娜诺干脆转过头，就当眼前的事物从未看见过。
逃避现实虽然可耻。但也不失为自我保护的一种选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