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区化为了一座人间炼狱。
警员、罪犯……这一刻,身分不再重要。模糊不清的录像中,人们不只在与遭到感染的变异者厮杀,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互相残杀的景象层出不穷。
怎么会这样……
阎筱桃关注着画面中的惨象,神情黯淡。
竟然真的演变成了这种情况……
“K区负责与外界联系和运输,拥有最多的人数与最薄弱的警力。事发当时是凌晨时分,实在太过突然,导致整个K区几乎无人幸免,而後C、D、G、L等周围区域也随後沦陷。”
“感染者会变为类似活死人的存在,虽然无法正确使用异能,却没有丧失催动界质的本能,甚至还残留了薄弱的思考能力。因此,即使是异能者也无法万无一失地抵御它们不知疲惫的袭击。”
此时,似乎是另一头断绝了通讯,连络器陷入了一片花白。
白叹了口气,将它收回。
“最可怕的是,只要体内被掺入这种怪异的界质,就会在短时间内被同化为相同的存在。当与感染者抗斗的那些人终於发现到这点时,已经太晚了。它们的数量已然暴升到了恐怖的程度……”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阎筱桃疲惫地问。
“总不能因为妳们自己逃出来了,就放任其他人不管吧?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没有考虑过去救援吗?”
“我说过的吧,I区的我们是十二个区当中最少人的,就算去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果因此反而搭上我们全部,真的就是明智的选择吗?”
纯白少女苦笑着说。
不是她现实,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三十之於上百、乃至上千名敌人,根本毫无可比性。
“其实,凌晨四点左右,我们就向邻近州的警力请求支援了,同时也立刻通知了其他所有监狱区,可惜只有少数区域及时做出应对。”
“给予了确定回复的异能警备部队规模不小,但是……大家似乎并不期待他们能控制住这个局面,打算自行逃离这座岛。”
闻言,阎筱桃的眼神迷茫。
离开吗?确实,留下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也应该跟着离开才对,重新回到帆尼提。但是……
为什么,心里头似乎有道声音……正在叫我留下……?
不。不只是留下。
而是……!
“但是,我决定在查清楚这一切之前,不会离开。”
白话锋一转,不动声色,捕捉到阎筱桃瞬间变得清明的眼神。
“我认为,这一切的源头就是构筑成这座岛的火山本体。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火山内部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绝对错不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阎筱桃回过神,惊讶地问。
“K区是这场异变最先开始发生的地方,作为与外界的连接口,它的海拔位置最高,也最接近火山口区域。”
“而这附近一带的水源,恰好由那边上游开始全都被污染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白认真地说。
“之前的商讨中,大家决定要连络F、H、J等其他未沦陷区域,在两天之内联合起来,赶往K区,从A区那些人手中抢下交通工具……”
什么意思……?
阎筱桃愈发捉不着头脑了。
为什么和所有人联合起来,偏偏却对A区如此排斥?
“他们拥有最集中的警力,却注定将站於其他幸存者的对立面。”
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所异能监狱的最高负责人:夏洛特·戈尔不得不负上全责。”
“为了挽救这一切,他不会放任这场灾难继续上演,同时,却更不可能让任何人提前离场。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辐射性界质如果通过某种途径传播到了外界……”
白没有再说下去。阎筱桃却打了个寒颤。
那……大概就是世界末日的伊始吧。
良久,她理清了一切後,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白,刚才我和秋夜在背後议论妳只是出於好奇,并不是那个意思。如果让妳感到不快,真的很抱歉。”
“没必要这么说。”
白勾起了一抹泉水般清澈的笑容。
“我没有生妳的气。相反,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已经很久没有人对我表达过信任了。”
“怎么可能。”阎筱桃忍不住反驳说,“妳是如此纯净,怎么可能有人舍得下心怀疑妳……”
“这样的吹捧会让我得意忘形哦,筱桃。我可是个坏女孩。”
白好笑地说。
“否则,妳以为我是怎么知道妳的名字的呢?”
“呃……名字?”
阎筱桃这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主动对她提到过自己的名字吧?尤其是‘筱桃’这个她自己都还未熟悉的女名。
“读心能力,听说过吧?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白扶了扶头上的皇冠。
“我的异能极座星尘拥有强烈的精神属性。我觉醒後所发生的变化,就是从此能毫无保留地读取他人脑中的想法及情绪。”
见阎筱桃的神情瞬间变得战战兢兢,白不由噗哧一笑。
“放心吧,筱桃。我无时无刻都在使用着某种秘技将这一作用屏除掉,否则,一天到晚听那些表里不一的家伙的心声,还不得吵死人啊。”
她嘲弄地说。
“其实我会做出留下的决定,没有什么伟大的原因,很大程度只是为了我自己。大家平时对我再照顾,我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恐惧。”
“对我的友好,对我的信任,对我的任何想法,都可能是我将它安插进你们脑里的。说不定我改变过你的记忆,或者正在偷偷浏览你最隐私的秘密……”
白幽幽注视着阎筱桃。
“筱桃,妳不会有这种想法吗?”
“这个……”她却爽朗地笑了,“应该没有吧?妳对我读心一次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白先是不自然地一愣,随後也开心地笑了。
“不必了,我相信妳是相信我的。谢谢妳陪我说了这么多,筱桃。我很开心呦。”
语毕,她收回了异能。
随後阎筱桃就听见外头的气氛又重新活络了起来,以及寒秋夜那遥远的呐喊:“臭丫头,溜到哪鬼混去了!被我抓到妳就死定了!”
“呃……白,我先去磕头谢罪了!待会见!”
阎筱桃急匆匆地挥手道别,一溜烟离开了帐篷。
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背後……
白低下了头。
她那被阴影遮盖住的脸上,露出了一道略显冰冷的笑意。
……
圣域。未知地带。
“五位新人,欢迎来到Act.10!我叫夏维昂·雷刑格,此阶段将由我负责监督!”
看台上,一名年轻的金发男人朗声说道。
他的胡子拉茬、衣着邋遢,却无法掩饰他非凡的俊帅容颜。头上还戴着一个时髦的红色耳机。
此处是一片燃烧着硝烟的战场,天色昏黄,带给人无穷的压迫。空中依然是那一成不变的惨白漩涡,代替着日与月照亮一切。
远方,五名狼狈异常的男女警惕地互相对视。
他们都是不久前才通过Act.09选拔的人选。这项壮举耗费了他们无数岁月,并因此成为了圣域年轻一代风头正冒的知名人物。
九到十,看似只有一线之隔,实则天差地远。
他们可没有忘记能够通过Act.09:‘女神高塔’的筛选,是牺牲掉了多少和他们一样、甚至更强的天才人物才得以成功。过程的勾心斗角不足为外人道。
如今首要防备的,就是前一秒的同伴会否拔刀相向。
无论先前的关系如何,是否默契合作过、是否畅快欢笑过、是否相拥痛哭过,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一不注意,说不定就会被对方杀了。
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放心吧,这个阶段你们没必要相互争斗,因为……你们的对手只有一个。”
金发男人趣味地笑着,以拇指指向自己。
“那就是:我!”
闻言,五人霎时大惊,原地暴退了近百米。
夏维昂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夸张登山包,鼓胀得似乎随时可能爆开,不知道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
身旁跟着一只高大的牧羊犬,背後也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正惬意地摇着尾巴。
尽管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从难民营走出的角色,但……
能够成为‘监督者’的人,都是完成了Act.18的最终筛选的……变态怪物!
“此阶段当中应该还有二十多个参战者存在。但……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附近都没人吗?”
夏维昂·雷刑格恶作剧似地一笑。
他的手中,已然浮现出了一柄紫金色的细剑。
“那是因为……还没有躲起来的,已经死光了!”
“「突穿它,神枪」!”
金光闪耀,还未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中一名女性已被一分为二。
其馀四人顿时心头一沉。
这个女人,正是他们当中实力最强的,却连异能都来不及使出就死去了。
“放心,我每个小时最多只能杀死一个人,否则你们早就被我屠光了。这是这一阶段的唯一规则,好好利用吧。”
看着几人如临大敌地释放出了各自的异能,男子摊了摊手。他身边的大狗也配合地吠了一声。
“那么,我宣布:第十阶段‘旧日之神’,正式开幕!”
“想要试探我的实力可以趁现在。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逃命为妙。”
话音方落,夏维昂却惊奇地抬起了头。
空中,一道黑影俯冲而下。
“呦,扎朵丝,怎么有空来访?难道说妳想我了?”
他玩笑才开到一半,就被一把格外巨大的黑金利刃抵在了脖前,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呃,有话好说啊!孩子们还看着呢!”
这什么情况……?
四人古怪地面面相觑。
“卓媞迷在哪?”
黑发女子没有任何迟疑,单刀直入地提问。
“真是的,妳怎么也开始跟那家伙相爱相杀了?”
夏维昂自以为幽默地说了一句,见扎朵丝立刻释出了「黑金领域」,瞬间耸了,语速极快地补充道:
“我告诉妳还不行吗,她就在Act.16大驾妳的光临!满意了吧!”
扎朵丝收回异能,漠然颔首,也没有追问他此情报的真实性,转眼消失无踪。
呵……自求多福吧。
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夏维昂默默地想。
然後他转过身,欲哭无泪。
四位新人正以一种近乎鄙视的目光审视着他。
“混蛋!我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威严呢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