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东侧传来了剧烈的螺旋桨轰鸣声,一票壮观的机队从远方逐渐逼近,少说也有三十馀台直升机。黑得发亮的机身,连接成一条条刺眼的黑龙。
最前排带队的直升机却突兀地缓了下来,不知遇上了什么麻烦。
主控室,驾驶人员焦急地怒吼着:
“代码ZZ10034X,即将进入警戒地带,要求给予着陆准许!重复一次:立刻给予着陆准许!”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旁座,一名西装革履的卷发男子皱眉问道。
他是此次救援任务的总领队,出身於CIA,如今则身为ICPO异能管理部队的副执行长,本身也是一名高阶异能者。
“不知道,长官。”
驾驶座上的男子无奈回覆。
“许是无线电台故障了,完全联络不上,并且……再一千米,我们就要进入防卫系统的射程了。”
“看来事态比想像中还严重,联络系统都被瘫痪了……”
卷发男子皱眉回想着求救信号上不清不楚的表述,摆了摆手。
“没办法了。不想被轰炸成渣的话,全员进入预备空降状态。”
“是!”
驾驶者接通上了联络系统,声音顿时传遍了每一架机舱:
“一分钟内,所有搜救人员准备垂直空降!现在,各就各位,执行!”
机队中,其中一台直升机後座,霍倩担忧地呢喃:“怎么突然要跳伞,我一次演习的经验都没有啊。”
“放心吧,见到其他人开启降落伞妳就跟着做,比学开车简单多了。”
严勤军速度极快地戴上了头盔、护目镜、压力表等装备,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这架直升机属於凡尼提异能警备队机动小组,即使是身为一局之长的他,由於异能实力一般,也不过是当中的一个小人物。
“放心吧,拉着我的手一起跳,我会保证妳安全的。”
奥蕾儿·芙兰希亚微笑着说,若有似无地轻触了下霍倩的手臂。
年轻女警忍受着这含情脉脉的骚扰,满头黑线。
……
我……还活着?
纯白的病房中,一名金发女子迷茫睁开了眼。
“萨奇雅,妳终於醒了。”
一旁笔直静坐的黑发少年无声松了口气,开心地笑着起身。
她默默颔首,注视着依然是一身狼狈西装的皇旧竹,勾起了一抹微笑。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然後,她收敛了笑容,清冷地问道:“情况如何?”
“妳昏迷了九个小时。”
皇旧竹面色一正,严肃道:
“寒秋夜、米梅,和刚加入学生会的那名新人,都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异能者带走了,不知所踪,令牌同样下落不明。”
“看来我昏迷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呢。”
萨奇雅淡淡道。
“本来想用来制衡幸运草的手段没了,不快点找回寒秋夜的话,刑雷那边也讨不到好处吧。”
“确实,不过我比较在意妳的情况。”皇旧竹担忧地看着金发女子,“妳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我……”
萨奇雅沉默着,欲言又止。
这时,房门开了。
一名个头娇小的马尾女孩走了进来。
“妳有什么感觉都最好如实说出,否则出了什么变故,自己看着办。”
她落落大方地摊手,打量着病床上的萨奇雅。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妳不只异能,连一点点界质都使不出来了吧?”
“……没错。”
萨奇雅脸色一沉,盯着自己的手掌。
“体内界质全部消失了,一丝痕迹都没有残留。这是在受到那女人攻击的瞬间发生的,然後我就失去了一切知觉。”
“这怎么可能?”
皇旧竹大吃一惊,心下却没有多少遗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庆幸。
萨奇雅……失去了异能?
“令牌果然奇妙。”
管夜萤酷酷地推了推眼镜,龇牙一笑。
“只要你抱有敌意,就能彻底湮灭你的界质源。这不科学。忽视了任何即有原理的……概念性效果吗?不对,不能说没有原理,只是我还未能理解罢了。”
“呵呵,还好持有者是个笨蛋,要是让本大哲学家获得的话,异能界早已臣服在我统治之下了吧,嚯嚯嚯……”
听着她肆无忌惮的伟大发言,皇旧竹面无波澜地吐槽:
“管教授,妳什么时候又成为哲学家了?”
“哼,我的头衔多了去了,只是怕全部说出来会让你羞愧得自杀罢了。”
管夜萤不屑地瞪着他,只不过那可怜的身高看起来一点威摄力也没有。
“好了,萨奇雅。若妳的异能之力是在昏迷期间逐渐流失的,就代表还有逆转的可能。可惜,事实并非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看来交流赛要找一个新的替补人员了。”
“不可能。”
萨奇雅终於露出了焦急的眼神。
“连尝试都还未尝试,妳就认定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相信妳的异能,一定会有办法的!”
“嘿,稍等一下,请问妳是我的谁啊?”
管夜萤不客气地嗤笑。
“妈妈,姐姐,女仆,还是女朋友?好像都不是呢。现在只是普通人的妳,连我的同事也算不上。既然妳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有什么理由为妳费时费心费力又费命?妳还是另请高明吧,萨奇雅。”
这番话直白得连皇旧竹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嚣张啊。
嗯,看来得叫她姐姐来修理一下。
“妳会获得相应的报酬。”
萨奇雅面色冷硬依旧,语气中却透着低低的哀求。
“另外,以後妳有任何需要,‘白海福音’必将倾力相助。”
“说得好像妳还是他们的大小姐一样。”
管夜萤无奈摇头,转身离开了。
“醒醒吧。每朵云都有银色的滚边,因为太阳总在它的後面照耀着。”
“如果妳还是执意如此,那就先找到系铃人吧。对这件事,她才是全世界懂得最多的那个。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去看看欧尼斯提的情况了。Bye。”
呆呆盯着重新闭上的房门,金发女子沉默不语。
“她说的对,萨奇雅。”
皇旧竹认真地看着她。
“我明白妳的想法。如果失去异能的是我,现在绝对比妳还要懊恼、愤怒无数倍。然而,倘若真木已成舟,就接受吧。至少,妳也能放下一直以来的包袱……”
“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
萨奇雅轻轻闭上了眼,面无表情。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弃。况且……希望还远远称不上渺茫,不是吗?”
“我了解。”
皇旧竹只好如是道:
“关於寒秋夜的下落,泠姿已经派遣人员前往搜查了。我会让他们确保性命将她带回的。值得一提的是,瘟天地和兰斯也纷纷主动前去了北太平洋上的那座异能监狱,态度可疑。”
“异能监狱?那个由蝎巢负责管辖的岛吗?”
萨奇雅微微皱眉。
“泠姿·雷刑格是如何确定这么明确的目标的?还有,那个将她们送走的异能者,身分查出来了吗?”
闻言,皇旧竹眼神一寒。
“她叫卓媞迷·万华雷朵,是里世界国家安斯维亚的小公主。实力不明,是个危险人物。据泠姿说,她的父亲曾为她介绍并认识过。”
“‘神枪’,夏维昂·雷刑格。”萨奇雅眼神憧憬地呢喃,“他不是进入里世界後就下落不明了吗?”
“是的。不知出於何种心态,龟缩於其中一个阶层,充当着一名‘监督者’。”
皇旧竹嗤之以鼻。
“总之,那个卓媞迷·万华雷朵最近在表世界莫名活跃,应该是参与了天尊战争的一员。”
“那她和蝎巢有什么关系?”萨奇雅蹙眉问道。
“没有关系。”
黑发少年勾起了嘴角。
“但是她身处於的某个里世界宗教组织,对蝎巢的兴趣不小。”
“并且,那座岛上,藏有着蝎巢极力掩藏的秘密……”
……
奈苦门家族的族长没有想像中的年老,却也不算年轻。
他名叫阿波罗·内苦门,今年五十七岁,喜欢吃寿司,座右铭是:“年龄不重要,除非你是一块起司”。
他怕老,所以他享受战斗,那会让他感觉自己依然年轻,为此,将自家别墅大厅破坏成废墟也在所不惜。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小事!
“「猛践它,暴君」!”
伴随男人的低吼,一团巨大灰影笼罩了对面的红发少女。在她一个旋身险险避开的同时,灰影将地面轰炸出陨石般的坑洞,木屑飞溅。
“唉,家主又疯了,下个月预算又要因为整修费变成赤字了……”二楼长廊,几名女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远远偷看着底下的战况。
与她们的事不关己、津津有味不同,直面着强烈攻势的定君织心下只有凝重。
阿波罗·内苦门从来不露山水,并不是他的实力不行,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根本遇不上需要展露他真正实力的场合。
“如何,只有这种程度吗?”阿波罗仰天大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极具反派风范,这也是他最自豪的一点。“在战斗中都无法让我认真起来的话,是没有办法让我对妳产生重视的!”
臭老头,说大话可是会遭到报应的……!
定君织眼中精光一闪,半空中松开了弓弦。
「孤坟」……!
伴随展露的金光,潮水般的烈焰席卷向男人,去势汹涌,完全没有闪避的可能。事实也是如此,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闪避。
身为一名庞大的异能家族之家主,阿波罗的实力自然不可小觑。面对定君织,他的每一个应对都是一如计往地游刃有馀,甚至到此为止才只使用过了一个最基础的界技。
当然,定君织也并未使出她的杀手鐧。
“妳啊,一直以来也和我们很愉快地合作着不是吗?怎么这次这么不理智?”
热浪扑面,阿波罗却毫无惊慌,故技重施,一片混浊不清的灰色残影迎向少女的含怒一击,波澜不惊将之化解,去势不减,扑压向定君织。
“不过欣赏的就是妳这点啊!理智的人适应环境,不理智的人坚持让环境适应自己,而变革往往是由後一种人带来的!”
“那正好!变革……正是我所追求的!”
定君织灵活地闪避,目视那团灰影将後方那幅价值连城的巴尼特·纽曼的‘黑火’碾碎,嘴角微勾。
“若非看我还有点利用价值,你早将我连同整个定家灭了,你竟然还敢来问我为什么不理智一点,继续听从死仇的摆布过日?”
“呵,臭丫头,不要总把我说得像是个大魔头似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相信我这个老男人的话吧,妳毕竟才跟我的孙女同岁而已。”
阿波罗意有所指地大笑:
“我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就跟妳一样了,是被人控制着做出的也说不定,谁知道呢?随便把人归类为善或恶,就准备好大吃一惊吧!”
被人控制?奈苦门的族长……?
鬼才信!
定君织嗤笑一声,再度挽弓,却感到右手被人给捉住了。
“撒野就到此为止,我的好心情快要结束。要知道,妳所拥有的那个奇怪礼装,在我眼里非常有收藏价值。”
阿波罗居高临下地盯着面色冷峻的她,露出了一个称不上和蔼的笑容:
“好了,这次妳虽然没能完成任务,实际上却间接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去看看妳的妹妹吧。她很想妳。”
定君织一愣。
“不是说了吗?变革只能由不理性的行为产生,我也想学妳不理性一次。妳妹妹身上的束缚已经被解除了,妳和我们奈苦门再无关联。”
男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不算高大的背影此时却显得令人捉摸不清。
“走吧。这不是妳一直梦寐以求的吗?妳可以回去找妳那个小男朋友了哦。”
定君织面色一红,却死死咬了咬牙,“为什么这么突然……?你又再打什么鬼主意?”
“妳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样妳懂了没有?”阿波罗上了阁楼,模糊不清的声音兀自回荡在一片狼藉的大厅中,“所以,下一次再踏入这里的话,就是真正的你死我活。”
“鬼才想再回到这里。”定君织收回异能,面色阴沉地离去了。
重获自由的喜悦不假,但……她总觉得自己被这个作风多变的糟老头给狠狠耍了。
这个混蛋……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总之,得先去检查妹妹的情况……
“呵。”从百叶窗後注视着她桀骜不驯的背影,男人拭去嘴角不住溢出的鲜血,笑骂着摇头,“享受新生吧,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