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松仍然没有接电话。早上打过电话，现在还没回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罢了，反正泓宇已经把器材收好了。周书语拨打另一个电话。
“周瑞？在吗周瑞？”
周书语略显兴奋。没有回答。周书语摸出手机，拨起了电话。
“嗯？书语吗？”
“周瑞？去哪儿了？”
“……有点事儿。”
“？……什么时候回来？”
“十点可能才行。”
“……”
“‘第三局……即将开始’”
电话里杂声嚷嚷，
“书语，不多说了，我挂了啊。”
嘟。嘟。嘟。
“书语有什么想法，需要管家先生的？”
杨歆旁观自然有些疑惑。
“器乐室钥匙咯，我爸在非假期期间是不允许我进去的，钥匙总是由周瑞随身携带。”
“书语还有音乐爱好？”
“一点点咯。会一点钢琴和架子鼓。”
“蛮不错嘛。”
周书语耸耸肩，打开房门，整个人扑向沙发。
“啊……好累呀。”
房间是两室一厅的配置，面积不大，还是蛮温馨的。“嗯。书语想吃些什么？”
杨歆理理周书语散乱的长发。周书语掏出手机。“我看看
……
这个时间的外卖选择挺多的
……”
“不，当然是我做咯。”
杨歆打开冰箱门，
“哇，好丰盛。”
“周瑞平时负责做饭来着。我说歆姐你也挺累了，要不就过来——”
周书语想起网球比赛结束时杨歆不怎么好的脸色来。
“没事。这么看来发挥空间不小啊。书语先洗澡吧。”
……
“据X市体育馆消息，XXX电子竞技职业选拔赛落下帷幕，俱乐部的招聘名单如下：谭崇阳、杜志远、黎飞洋、伍子裕——”
切换频道。
“近日……”好无聊啊。有点后悔厨房设置了门。看得见杨歆的身影在厨房里移动。咔。厨房门应声而开。杨歆的黑发扎的很高，围裙绯红，异样的美感啊。随之而来的是扑鼻的香气。
“好香！”
“冻鱼的话，确实不太适合做刺身。”
杨歆笑着端菜上桌。周书语顺便准备起碗筷。“奇特的做法啊。
”周书语叹服。一份炸鳕鱼，面包糠的颜色很鲜亮。周书语咬了一口，只觉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回甘不绝。一份鱼泥，不过——
“果酱？”
杨歆苦笑。
“没看到什么正经酱料啊。”
“周瑞的坏习惯咯。”
周书语从餐桌夹层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哪一个比较适合呢？”
“芥末吧，家常正好。”
周书语挤了点，加了点酱油，随手做了份蘸料，还不错。视线转向主角：以酸菜花椒为主料的水煮巴沙鱼，浓郁的醇香从中蔓延出来，萦绕在餐桌之上。
“其实可以当火锅用的。看书语的食量咯。
”杨歆的手指向旁边未下锅的海白菜和虾滑。
“开动开动。”
周书语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饿。
……咚、咚、咚。
“？”
杨歆抬起头。
“请进。”
周书语没想到这么早。
“哦，二位好啊。周瑞的声音显得异常低沉。
“果然是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快来吃点，我还正想着吃不完呢。”
“……算了吧。”
说罢，周瑞躺向沙发，闭目凝神。
“书语，你表哥……”
杨歆小声询问。
“没事，让他自个儿待会儿。再说，他闻着味儿自然会凑过来的。”
周书语把虾滑下锅，电磁炉无声地勤奋工作起来。
“没来书语要好好把菜吃完哦？”
杨歆打趣道。
“那没问题。”
周书语吐了吐舌头。
……
“太好吃了……”
周瑞带着感动的哭腔，
“好浓厚的香味……应该是鱼骨熬的吧……”
“高见。”
杨歆随口应和。
周瑞很快就把餐桌一扫而空。这下该活动活动了。
“周瑞，器乐室钥匙借借。”
“干嘛？四岳叔好歹是多加叮嘱——”
“今天赢了，庆祝下。”
周书语先下楼去了。
“赢了吗……好吧。”
周瑞跟着走进地下室。
——咔嚓，门应声而开。内部陈设有些杂乱，正中一台钢琴，旁边一台架子鼓，然后是左墙挂着的电吉他、贝斯、小提琴、中提琴，还有右侧一堆管乐器。
“隔音效果应该不错吧。”
杨歆轻抚钢琴。
“录音棚水平。”
周书语应道。周瑞则作势离开。
“周瑞，一起来呗，反正看你也没啥事儿。”
无所谓似的，周瑞默默找个位置坐了。
“要不帮我录一首投个稿？”
“没心情。”
“可好歹我半个月没更新了。”
“死不了。”
那没办法。周书语倒也不是看不出周瑞现在的状态，但转移注意也不起效果，看来今天他是想彻底静静了。
“书语你不会……”
杨歆听出了点儿端倪。周书语似乎确实没谈过。“小音乐up主。”
“这样么……”
周书语面向钢琴，随意弹奏起来。《月光奏鸣曲》，好久没弹了。轻轻的细慢调，像萤鱿慵懒地闪烁着。周瑞闭眼，沉默地倾听。静水流长。周书语突然发觉气氛低了，连忙换了首。《梦见的鱼》，顿时轻快又舒畅。
周书语很喜欢这首小曲。弹起来，自己就像漂浮在空中，
“若空游无所依”。
周书语心里希望周瑞放轻松一些。如针般粒粒分明的音韵过后，一段悠长的曲调，起起伏伏，收束——BWV147选段《耶稣，万民仰望的喜悦》。
因为之前在杨歆的耳机里听到了，顺手而出。绵延的音符，就这般飞舞。巴赫总是参与这种洗涤灵魂的工作，不知不觉，人就像飞到天上——小提琴缓缓渗入了钢琴的结界里，周书语有些惊讶。
她瞥了瞥左边，杨歆正立在那里，优雅而干净，歪头拉着琴，脸上挂丝浅笑。周书语逐渐给杨歆辅奏起来，小提琴借势畅所欲言，在清脆的铺垫中灌注沉稳的水银，晶莹透亮，色泽饱满。
回过神来，周书语注意到周瑞和以往一样，在进行录音工作了。惬意的疲惫在周书语身上蔓延。《butter-fly》，X市人民应该对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
周书语起个调，杨歆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周书语安心伴奏时，人身部分小提琴演绎地近乎完美，她只觉得此刻的杨歆焕发出不一样的色彩，额上一层薄汗，长发随着韵律摇曳着，薄荷混染着器乐室的尘味充斥在四周。层层叠叠的副歌高潮铺满了器乐室。就像总不会结束似的。
……《友谊地久天长》。
事实上，周书语每次离开器乐室前都要小奏此曲烘托下气氛。杨歆也不约而同加入了这个仪式。结尾部分可以循环演奏，于是一般般地就这般环绕着。
但终究是要结束的。周瑞收好录制设备。
“回去我再调调音。”
“麻烦了。”
“主要还是租客妹妹的演奏效果太好。就凭书语的催眠钢琴，不睡着我就大欢喜了。”
周瑞看起来还算有精神。
“小哥，没有书语，我也很难这么尽兴啊。”
杨歆眉头微颦。周瑞耸耸肩。
“先溜了。”
随后径直向一楼而去。
“你表哥还真有点怪性子。”
杨歆走出地下室。周书语跟上。
“今天特殊情况，平时他倒是‘无所谓派’的”“那书语还得疏导疏导啊。”
“确实，我也明白。”
“后天校史馆。那明天呢？”
星期天。
“看着办吧。阿奕或许有点子吧。”
“那我走咯。”
二楼转角。
“等等。”
“嗯？”
杨歆转过头来。
“……有劳歆姐了，今天我挺开心的。”
“……书语真见外，这不都是相互的吗？”杨歆用食指轻推了下周书语的额头。恍然注意到夜空中缀满星星。“……那，晚安。”
“晚安。
”……“
还好吗？”
“没事儿。”
“电竞选拔赛输了吧？”
“怎——”“电视上看得到。不过得亏你还惦记着打职业啊。”
“……”
“管家工作不好么？”
“当然不是。但……”
“真是有梦想的年轻人啊。”
“我可比你大——”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辞职的机会啊你。”
“……”
“当然，拼搏也算拼过的，倒也没什么后悔的吧。”
“说起来到容易。心里那有那么容易过去。”
“我去年拿联赛亚军时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是我最后的尝试机会了。”
“不打了？”
“不打啦。反正我爸找来这工作就是让我回口饭吃，何乐而不为？”
“别那么颓丧。你想，打游戏不行，但以你的超高网络技术水平，能干的事还有挺多的嘛。”
“或许吧。”
“喏。抬头看看星星呗。这时间银河还是蛮好看的。”“
嗯。
灵光一闪而过。
“明天出去玩？”
“嗯？”
“叫上你妹妹吧。认识下。”
“去哪儿？”
“到时候再讨论呗。”
“这又是哪一出啊你。”
“反正不也没事干。”
“……”
“那我挂了。”
“拜。”
嘟。嘟。嘟。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