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加尼的码头,伫立着一位穿着法师长袍的女孩。
无数船只停靠在近岸的水面,在海面的波浪中轻轻起伏,除此之外附近几乎再没有什么动的东西……今天是码头停摆的又一天。
而亚莉丝正分外无聊地用蓝紫色的魔力在地面上画着一些小方格——她打算等一下自己和自己下八子棋来打发时间。
在洛伦大陆,八这个数字有着较为特殊的意味,它代表着大陆上曾经的古老文明所使用的“最大的个位数”,这一表现在如今在货币上仍然有迹可寻。仅存在于历代法师心中的“抵达世界之极致的魔力”,是八十级。而八子棋背后的含义便是“抵达世界之极限”……最后一句完全是艾尔芙妮娅某些无聊的学生杜撰出来的,不过这种冗长的游戏此时却正好适合亚莉丝等两个可能等不到的人。
虽然亚莉丝也知道自己没必要等……不过在这里呆一小会也并不算很大的损失——何况如果这个时候有其他冒险者准备出发去处理海龙有关的事情的话,她也可以尝试加入。
在圈与叉双方棋子争斗到不可开交时,亚莉丝稍微从激烈的棋盘上移开视线,注视着远方的海面。
传说中的海龙体型堪比山岳,不过即使如此,亚莉丝也知道在这个距离不可能看得到游在水中的海龙——大家掌握的信息基本上只有“近海有一条海龙”,但它精确到在哪里,活动范围多广不得而知,因此从穆加尼港口出去的一大片海域全都被列为了“高风险禁航区”。
而且……今天海面上的雾气很重。
“喂喂,今天雾这么浓,改天吧改天吧~”
在亚莉丝看着海面上的雾气时,侧面传来了越靠越近的讨论声。
不用扭头就知道走过来了两名冒险者——其中一名正在为天气不行而唱衰,另外一名则以“推迟的话报酬会变少”而坚持出海。
看样子他们就是前来解决海龙问题的耀金级冒险者——这个等级的冒险者已经能说是协会中的佼佼者了,不过亚莉丝知道即便如此离面对真龙还差了个指尖宇宙——人类中能正面对抗真龙的大概只有“繁星”。
亚莉丝的目标是成为繁星之一,目前仍然在努力阶段。如果算上亚莉丝再加上两名耀金冒险者,想用武力驱赶海龙依然完全不够看,不过显然因为这里的历史文化问题,本来就要避免动用武力,也就是说冒险者协会要求“耀金”只是因为他们即使失败也能活着游回来。
“喂,你们——”原先蹲在地上下棋的亚莉丝站起身,扶正自己偌大的法师帽,用法杖顶端的圆球指着靠近的两名冒险者。
毕竟是被攻击性魔导具指着,这两位冒险者此时也都本能地将手放在自己的武器上,当察觉到眼前的小女孩并无敌意后才将其收回。
“什么事?”其中一名冒险者对着亚莉丝问道,他的语气并不算和善——面对这种奇怪的行为,一般人也很难和颜悦色地去应对。他并没有身穿铠甲,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笔挺的衬衫,其中一边别着一支新鲜的玫瑰,而在玫瑰旁则是“耀金”徽章显眼的色彩。
“汝可是前去讨伐恶龙的勇者?”亚莉丝举着魔杖,声音中充满严肃。
白衣冒险者显然因为亚莉丝的话有些被呛住,而他身边只穿着背心的壮汉冒险者却发出了粗犷的笑声。
“不错!敢问阁下是!”
“冰霜的大魔法师——亚莉丝。”虽然这位小法师的语气、神态与动作怎么看都是因为刚刚说出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名号,不过眼前的两位冒险者当然不可能听说过,即便如此,那位光胳膊壮汉仍然很配合地作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久仰久仰。”他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就在他准备自报名号回应亚莉丝时,另一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冒险者及时阻止了他们之间无法加入的对话。
“所以是什么事?”
“本大魔法师在人世间历练,无意间听闻当地居民深受恶龙所害,特此前来助汝一臂之力——”
成熟的冒险者自然不可能答应这种来历不明而且神神兮兮的萝莉,白衣冒险者立刻无奈地挥手拒绝,然而他的肩膀却被肌肉壮汉拍了一下,那名背心冒险者接着便顺势走上前。
“不错,然而在此之前,我的这位朋友想见识一下冰系大魔法的威能。”他咧嘴一笑。
“你怎么又哄小……”白衣冒险者话还没说完,接着便被诺大的巴掌捂住了口。
亚莉丝并没有在意那两个人的异动,听闻要“接受考验”的她只是欣喜地仰起头颅。“那是当然——”
她用法杖的根部敲敲地板,而先前由魔力绘成的巨大棋盘随之坍缩,迅速朝外扩散的蓝紫色魔力随之冻结了沿途的一切。几人所站的地面被一大片白霜覆盖,而不远处的渔船更是整齐地被固定在了海面。
“昔日听闻大魔法师实力都非同小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背心壮汉又大笑几声,将被冻在地上的脚掌提出,“想必刚刚只是阁下实力的冰山一角,有着阁下的鼎力相助,想必叫那恶龙夹着尾巴便逃。”
亚莉丝虽然还在很得意的状态,但听见眼前那名冒险者认可的话语,她还是稍稍愣了一下,高傲的神情转瞬间被一种相当简单的欣喜所代替。
“真,真的让我一起去对付海龙么?”亚莉丝又扶了一下头上偌大的巫师帽,面上的欣喜难以掩盖。
“那当然,离岸边那么远,有强大的冰系法师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看来今天果然是出海的好日子。”背心壮汉也收回了先前浮夸的表现,话语分外平静但真实。
那名小法师的眼神逐渐被将要溢出的感动所填满,她擦擦眼角,郑重地捧起法杖,“从今天往后,本大魔法师就罩着你了!吾友!”
•••
在天亮之前的深夜,爱莎仍然停留在沙滩上,而她眼前的那名蓝发小正太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鱼。
[莉拉提娅真的到处都留了她的眷族啊……又不来看他们。]
虽然无论是大狗也好,依瑟薇丝他们也好,还是眼前的这位都是莉拉提娅的历史遗留问题,但既然爱莎与那位银发萝莉神那么相像,也只能毫无办法地背锅了——更何况,眼前这位更是因为思念心切,嗅着“莉拉大人”的味道主动从海中央一直游到了穆加尼,并在近海等了好几天。
[嗯,没有错,让穆加尼几乎陷入停摆的可恶海龙,就是眼前这位无辜地啃着鱼的蓝发正太。]
当时爱莎还担心这位眷属因为被鱼法术攻击而心碎,然而他却把爱莎的这种行为理解为了“久别重逢后的名为‘海湾假日风情’的馈赠”,是他美妙小提琴曲的回礼。
如果爱莎真的是莉拉提娅的话,这说不定会是一场令人感动的重逢,然而此时这名银发萝莉还在紧张地思考“等一下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莉拉大人,实不相瞒,在海边的这几天我都饿了好久了,这里没什么好吃的鱼。”蓝发正太一边啃着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爱莎并不是很能理解吃生鱼,但考虑到眼前的这位并不是人,也勉强可以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先到岸上。”
“不行的,肯定会被这里的居民供起来。”蓝发正太腼腆地笑笑,“莉拉大人,战争结束后我被当做洛伦的海神了哦。”
[居然还是名义上的海神么——]
这样想的话,眼前人畜无害的这位可能有着相当强的能力也说不定——毕竟本体是龙。
“可是,你的那些子民都因为你在不敢出海了,你知道么?”
“我没有妨碍他们啊。”他啃鱼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挪开自己的视线。
“那载着冒险者的某只船是不是被你打翻了?”
“可能那时我在睡觉……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巨龙在海中翻一个身,说不定真的可以激起能淹没一座城市的大浪。
爱莎有些无言,说到底这条龙是来找她的,真要责怪他也没什么用……
“总之……得尽快让渔民们恢复正常生活啦。”
“莉拉大人果然还是那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莉拉大人呢。”
听见这句话的爱莎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其实她并没有多么多么关心这座城市所有的民众,不如说她最直接的动力其实是小律的果汁还有市场的海鲜……不过在此她也不好去破坏这位海神心目中悲天悯人的莉拉提娅的形象。
“那我现在就先在岸上生活,不会打扰到渔民的。”
“不过,这样可是不行的哦。”爱莎轻轻摇摇脑袋,“你想,假如不让别人知道你已经从近海离开了,那他们会认为你在哪里潜水,仍然不会放心航行。”
“原来如此,不愧是莉拉大人。”男孩沉默了一小会,“所以要怎么做呢。”
“就这样,你先回去海上,如果看见有冒险者——特别是一个穿着法师服装的小女孩,你就先应付地嗷呜两声,然后装作害怕游走——最后你再变成人悄悄游回来。”附近并没有人,但爱莎还是做出一副仿佛在说什么秘密的样子,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喔喔,明白了!”男孩兴奋地点点头。
“记住了么?”
“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