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
像是没听清爱莎的话，米莉亚微微一愣，再次开口问道。
“炒饭。”重申这两个字后，爱莎将视线落在米莉亚婆婆的面庞上，然而她看见的依然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她忽然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炒饭，是什么?”
果不其然，木鲸上的居民对一些特定的名词没有概念，大米本身在地面的一些王国就属于稀罕东西，而对于不用烹饪食物就能生活下去的木鲸居民来讲，他们不知道这种东西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要解释炒饭的话，又会牵扯到“烹饪”这项地面技艺，进而再谈论到地面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时间两人聊天的话题似乎被带歪了，直到不短的一段时间过后，这位老婆婆依然在兴致勃勃地问着爱莎地面的事情。
嘛，至少爱莎暂时不用担心小律的安危了，说不定科普完这些知识后，这位老人就已经把最开始的思绪扔到九霄云外了?
“难怪小希她这么想要去地面世界……是真的很有意思呀。”米莉亚咯咯笑着，眼睛几乎快要眯成一条缝。
“那……婆婆有兴趣去地面世界看看吗?”
然而米莉亚却只是轻轻摇摇头。
“算啦，能在这里听一下小爱莎带过来的故事，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我都一把老骨头咯……”说到一半，米莉亚的声音顿了顿，接着继续补充道，“不过就算我还年轻，我可能也不会想离开这里吧，住在世界树身边的大家都是这样……世界树给予了我们庇护和温柔，我们无法想象离开这些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小希是很特别的一个孩子，只有她，没有眷恋留在世界树身边的生活……”
听见米莉亚口中的“小希”二字，爱莎不自觉地精神了一些，她稍稍靠近这位老人，仰起脑袋准备仔细听接下来的话。
“看来你很关心她。”米莉亚轻轻一笑，用慈祥的眉目面对爱莎，而被一语戳穿的爱莎面颊微微泛红，却也没有出声狡辩。
“不过很遗憾，说到底，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小希。”
“欸?”爱莎不自觉地眨眨眼睛，“可是，小律她不是在婆婆您的照料下长大的么?”
“说是长大……不过实际上……”米莉亚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的微笑牵出一大片皱纹，“实际上，我第一次看见小希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喔。”
这下轮到爱莎搞不清楚米莉亚在说什么了。
“现在这个样子，指的是?”银发萝莉的小嘴微微长大，蔚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困惑。
“就是说，我第一次见到小希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样漂漂亮亮的少女样子哦，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
米莉亚将眼睛眯起，随之缓缓补充道。
“就像婴儿一样。”
也就是说，那名金发少女口中的“长大”，实际上指的只有她自己心智的成长。
这个信息让爱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初她忽然出现在这个村子里，我以为她是从哪个区域来的旅者，结果连一句话都不会说，我只好暂时帮忙照顾她。”
“小希她很快就学会了要怎么说话和做一些很基础的事情，我问她从哪里过来的，她说她从‘这里’过来的，我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家人，她只说她在梦中见到过她的姐妹，我问她‘她们在哪’，她说她们不在这里……但至少我知道小希这个孩子，确确实实是孤单一人。”
“于是我就把她留在了身边……然后几乎是十年过去了。”米莉亚讲到这里，轻轻合上眼睛，过了一小会才再度睁开，然而她并没有立刻继续讲述希律的故事，而是再次递过那罐圆球形糖果，询问爱莎还要不要。
她显然注意到身边这只银发萝莉面颊上的小鼓包已经随着糖果而消失了。
下一颗糖是她亲手喂给爱莎的。
“她最开始喜欢听我和村民讲一些故事，然后她开始自己看各种各样的书，再之后，她开始往村外跑，很快她登上了那些飘在空中的小岛和树冠上天使的巢……最后，世界树边有的一切就满足不了她了。”
“我当然舍不得小希呀，那时其它村民安慰我说‘她只是出去玩玩，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家的。’，但其实从她说‘她想去地面上’的时候，我就明白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呀!小律和我提起婆婆您的时候，其实很想念您的，应该不会不回来的……”
爱莎忍不住开口辩驳道。
如果小律真的忍心把一直照料她的奶奶扔在这里，而且永远不回来看她的话，那爱莎肯定要给这名可恶的金发少女一拳的!
“我明白她舍不得我，但我更明白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在每一位子民决定他们定居的位置时，世界树会给予他们一座树屋，但小希并没有属于她自己的树。”
“而且，在我刚刚收留小希不久的时候，她懵懵懂懂地和我说‘这里很狭窄’。”
“我以为是我给她的房间太小了，于是我和她交换了房间，但她还是没有改口。在睡觉前，我和小希爬到树顶上，看着世界树灿金色的树冠和几乎无边无际的黑夜，她依然没有改口。”
“再之后，小希她再也没有和我说起这个，直到她从造访那一座座空岛的旅途回来后，我问她这个问题，她依然没有改口。”
爱莎想起在旅途的开始，她问希律“为什么想要旅行”，这名少女的答复是“想去看看新的地方”。
木鲸绝对不小，而且除了这片林海，世界树身边还环绕着诸多空岛，想要细细看遍所有的景色也许要花上很长时间。
爱莎曾经几乎一生都窝在同一个城市之中，这固然有身体的原因，但同时也因为曾经的她并不渴求见到崭新的景色……或者说，她并不觉得“脚下的土地很狭窄”。
“所以，见证了地面世界后的小希，肯定不会愿意回到这座小小空岛上来的……你别看我先前什么反应都没有，实际上我快要被吓坏了。”
说到这里，米莉亚婆婆话锋一转，认真地看向爱莎的面庞。
“我猜一下，你们会来这里，其实是小爱莎的主意吧?”
“嗯唔。”银发萝莉微微点头。“因为我想……见见您?”
“哦?那……谢谢。”
“这哪里要谢谢嘛，在我的家乡，这可几乎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听见米莉亚婆婆的感谢，爱莎连忙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只是这个。”米莉亚不禁笑了几声，接着悠悠摇摇头，“不止是我，世界树边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愿意陪小希那个姑娘到地面上乱跑，我甚至以为这个孩子最后会一直孤单下去，有你愿意陪着她，我就放心了。”
“嗯唔。”
面对着米莉亚婆婆的这些话，爱莎也想回复一句“跟在小律身边，我也很开心”，但她最后只是小声回应着这位老婆婆的话，有些傻乎乎的笑容不自觉地流露在面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