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逐渐深了。
白茫茫的雪原中,两名女孩仍然在行进着,她们途径过几个零星的村庄,但没有一处是蝶记忆中的“故乡”。
她们背后是一座已经荒废的小村子,而远方无垠的雪原正展现在她们面前。
在无边的黑夜与星空之下,极北之地的雪原无时无刻散发着极为暗淡的蓝色荧光……克莉丝特忍不住伸手捧起一小堆雪,淡蓝色的荧光就像水流一样迅速从她手中消失,再之后,它们就和普通的雪别无二致。
“妈妈说,这些雪因为神大人的力量而散发出光芒。每次看到这些雪,就能够想起神大人一直在守护着我们……”
蝶轻声说道。
“只是,村子好像越来越冷了,也经常会刮暴风雪……所以爸爸让我和妈妈去人类的国家躲避一下……”
克莉丝特点点头,尾巴在泛起淡蓝荧光的雪地上随意扫出一道痕迹。
作为冰龙的她并不惧怕寒冷,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冰元素”的主人……然而,在仔细感受雪上残留的力量之后,她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并不是因为物理意义的“寒冷”,而是因为她第一次因为“雪”而产生无力与胆怯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比亲切的雪,居然有一天会带给她这样的感受。
“怎么办,克莉丝特……我好像,找不到家了……”
小龙娘身边的魔族女孩忽然停下脚步,克莉丝特回头看向她,才发现这名女孩全然没有了刚回到魔族领地时的喜悦。
一直到现在,蝶什么都没有吃,而且她们行进的距离对于这样一个小女孩来说似乎有些太长了。
在这名魔族女孩忍不住停下的一刻,先前积累的饥饿与疲倦仿佛暴风雪一样朝着她压来……尽管雪地散发着幽幽荧光,但这些稀薄的光亮照不透无边黑夜,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甚至看不清只有咫尺之距的前方。
“没关系的,我陪你一起找,我时间可是很多的。”克莉丝特伸手牵住似乎有些虚弱的蝶,这些简单却认真的保证换来的是黑发女孩一道浅浅的笑容——然而它只维持了一瞬间,片刻后,蝶面上的神情都因为无力而悉数褪去。
“克莉丝特……我好累,能休息一下么?”
“好哦。”
克莉丝特扶住蝶,身后的尾巴轻轻摇曳。
“如果蝶累了的话,我们就先回去!我们改天再一起找蝶的故乡。”
“改天,是哪一天呢?”蝶稍稍抬起头注视着克莉丝特漂亮的冰蓝色眼眸,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则是茫然。
“等我下次有机会溜出来……!毕竟回到城镇,我可能很快就要被长辈捉回去了……”
“下次,是多久以后。”
“也许几个龙族月?”
听完克莉丝特的话,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才终于缓缓挤出几个音节:“好久。”
她已经来到了自己家乡所在的这片土地,为什么要这么简单地打道回府呢……几个月明明那么漫长。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龙族口中的一个月,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则是更久的一段时间。
克莉丝特还是一条小龙,但她所存在过的时间可比这名叫蝶的女孩漫长许多许多——对于她一生所要经历的时间来说,蝶这名女孩心中萌生的“愿望”毫无疑问只是一束傍晚便会凋谢的花朵。
也许错过这个机会,她就再也没办法实现蝶的愿望——她们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她们也没有选择,蝶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支撑她们继续前进了。
“唔,我想睡会。”
“等等呀,好像有说不能在雪地上睡的……!我们先回城镇。”克莉丝特连忙晃晃已经昏昏欲睡的蝶,后者只是摇摇头,口中发出含糊的呢喃。
“没关系的,和妈妈走出雪原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
尽管如此,克莉丝特仍然不放心蝶的情况——现在返回城镇似乎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她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的屋子,最终将已经几乎睡着的蝶背进了其中一间破旧的木屋。
推开门,厚重的灰尘让这名小龙娘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组织起魔力试图将这些灰尘吹散,然而其中一面墙却因此被撕开一个小口,年久失修的木屋在一瞬间便到了崩塌的边缘。
克莉丝特慌慌张张地拉着蝶逃出那座木屋,下一刻脆弱的木制结构便在她们身后坍塌,激起一大片泛着荧光的雪粒。
又过了一会,克莉丝特才将疲惫过度的蝶安顿下来……这座小屋的床上并没有被子,克莉丝特只得坐在床沿,然后用自己的尾巴盖住蝶的肚子——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太重还是太冷而被半梦半醒的蝶不留情面地推开。
克莉丝特赌气般地将自己的尾巴完全挪开,接着开始研究怎么让室内暖和起来——也许要用到那种被叫做“火”的元素,她很顺利地在房间内发现了和修道院中的壁炉一样的结构,可当她尝试点火时,才发现里面并没有木柴。
小龙娘轻轻地叹息——她是冰元素的主人,她可以尽可能地驱逐屋内的寒冷,但没有火元素,这件屋子就永远不可能谈得上温暖。
看着已经不自觉将身子蜷缩起来的蝶,克莉丝特稍稍有些忍不下心,她小心在蝶身边躺下,然后将自己的身躯这名魔族女孩相贴——只不过克莉丝特的皮肤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暖和,虽然蝶本能般的与她依偎在一起,但随着时间推移,克莉丝特能感受到这名女孩逐渐开始颤抖,体温也似乎越来越低。
“蝶……你没事吧。”
克莉丝特有些不安,她摇晃着女孩单薄的身躯,然而后者只是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完全没有清醒的预兆。
克莉丝特是骄傲的冰龙,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引以为傲的魔力和所有努力学会的法术,都只能加重这片空间的寒冷。
她知道她们不能够继续呆在这里,但屋外是无边的风雪,已经睡着的蝶也不可能再有力气抓紧变成巨龙的克莉丝特。
怎么办……
克莉丝特有些茫然,她只能寄希望于那名女孩的话——身为魔族的蝶不可能真的会惧怕小小的寒冷。
就在她努力拥紧蝶的身躯时,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吱呀”声响。
不远处的破旧木门,不知被什么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