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做雪诺的少女,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爱莎不自觉地想到。
曾经,爱莎在曦米娅图书馆的石中世界结识了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位,像是被短暂放出笼中的金丝雀,而另一位则像是一尾小鱼。
小鱼并不能在陆地上生存,不幸的是,容纳她的玻璃缸也存在着细小的裂纹,短暂拥有自由的金丝雀因此倍加用心地呵护着这尾小鱼。
小鱼没有办法回馈金丝雀所给予的帮助,但无力改变自己命运的金丝雀却第一次从自己所做的事情中体会到了“价值”的存在。
看似只是金丝雀一厢情愿、看似被困在玻璃容器中的小鱼无法给予金丝雀任何东西,但是,比起任何实际的“回馈”,对金丝雀来说,那些与小鱼共度的时光、因为对方而萌生的“愿望与梦想”,才是最为宝贵的事物。
爱莎曾经所触碰到的故事,最初不过是梦中的泡影,然而当她和小律亲手种下崭新的世界树后,这个在她的干涉下得以一直延续的“故事”变成了树枝上真实存在的一个“世界”,只需要在夜晚抬起脑袋,就能在无数闪耀的“星辰”中找到那个世界的坐标。
然而,对身处在这个世界的雪诺来说,“悲剧”就是她需要面对的、冷冰冰的现实。
爱莎与“现实”中的雪诺并未有多少羁绊,然而当爱莎想起她们在梦中世界的情景时,仍然不免因为这名少女而感到惆怅。
“你好像……有些心事?”
注意到爱莎流露出的情绪后,沉默许久的莉拉提娅忍不住向她开口。
爱莎轻轻摇摇头,不过,当零也对她表现出关切之后,这名银发女孩还是承认了自己心中所想。
“所以,其实是有这种可能的么……为飘荡在世界之匣中的‘意识’准备一个新的容器,这样就能让他在现实中再次出现。”
“小爱莎,你真的打算把我们带去现实么?”零显得有些意外,同时微微皱起眉头。“还是说,你想找回真正的‘我?”
“不是,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爱莎原本不想立刻否认零的话,然而当她注意到无论是零还是莉拉提娅似乎都表现的不太开心,于是只好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是什么人呢?”零的声音流露出些许好奇,紧接着她便补充道,“不过小爱莎不愿意告诉我们也好,只是下意识地问出来了。”
“可以哦,其实这个故事和你们的一位后辈有关系……”
注意到身边金发少女投来的询问目光,爱莎轻轻点头,同时以“就是小律想的那个故事”的眼神回应希律,接着对面前另外两名银发女孩缓缓开口。
•••
“那个孩子的情况我也有关注过,但是……确实一直都不怎么好,最近也把自己逼得有些太紧了。”
听完爱莎的故事,沉思了好一会的莉拉提娅最先开口打破静默。
“爱莎你问这个……是想把那个叫做‘莉莉’的女孩子带回到现实吗,毕竟这是你口中‘旅途中遇到的遗憾’。”
对莉拉提娅的说法,爱莎并没有点头表示赞同,可长久的沉默似乎也无意间流露出了她的态度。
虽然说世界上常有“为了唤回自己所珍惜之人”而阴差阳错酿成的悲剧,但如果不去考虑这层“禁忌”的外衣,如果自己简简单单地做一点事情就足以淡去遗憾、让故事延伸下去,爱莎并不会有过多犹豫。
“我明白了,不过看小爱莎的样子——是还有一些疑问么?”
此时,零也从故事中回过神来,一双蔚蓝色的双眸注视着爱莎。
零的目光并没有包含任何质问与强迫,然而单单只是感受到“自己在被认真看着”,爱莎依然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
“嗯,就是最开始的疑问——这种做法真的可行么?”
“果然还是这个……那小爱莎具体打算怎么做呢,就第一步——‘找到意识空间的她’。”
“欸?就字面上那样做,实在不行叫小律帮我定位一下。”
虽然爱莎说的确实是“三步把大象塞进冰箱”这点到为止的简略操作,但她并不觉得这里值得零产生困扰。
“是我表述得不清楚了,我的意思是——小爱觉得能在梦境空间找到的‘她’,其本质会是什么?”
零摊开了自己的手。
“一个是仍然在现实中存在,由生命所驱动的‘意识’,就像是你们——还是说,仅仅存在于世界之匣中的‘记忆’。”
这个答案显然十分明了。
虽然眼前的零和爱莎一样,拥有自己的情绪与思维,会露出可爱的笑容,也会享用茶点,但在世界之匣的规则中,她们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存在——爱莎是真正的“生命”,世界之匣是她所能途径的一个特殊领域,而‘零’则是‘回忆’的一种表现形式,离开‘世界之匣’她就将失去现有的状态。
“如果小爱莎打算将后者带回现实……”零说到一半便轻轻叹出一口气,接着话锋一转,“小爱莎觉得,如果我能进入到‘现实’之中,这样的我是否真的是数百年前那位怀抱鲜花的骑士女孩呢?”
说完这句话,零看见爱莎一副陷入迷茫的样子,便只好用较为轻快的语气继续说道。
“好啦,这毕竟是一个很古怪的问题,完完全全取决于小爱莎你是怎么想的。”
说着,零微微仰起脑袋,看向在爱莎身边的金发少女。
“你的想法呢?”
“如果你们并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她的思维与记忆’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希律认真地回答道。
看得出来,这名少女的回答在零的预料之内,只是那名银发女孩并没有表现出认同的情绪。
“世界树的知识体系,果然是站在纯粹的客观立场上的呢……可在我们自己心中,‘我们’与真正的莉拉提娅之间,似乎有一段怎么样都没办法跨越的距离。”
比起“客观的说法”,谈论到‘记忆’与思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主观的认知”反而更能让人感受到真实。
而莉拉提娅对爱莎所提出的“疑问”,其实并没有完全正确的回答。
摆在爱莎面前的,仅仅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命题——她是否本能地愿意去相信“记忆”便是虚无缥缈、没有概念的“灵魂”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