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在无边的风雪中前行,雪诺想象着这场暴风雪散去后,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观。
深绿色的针叶林海,还是一望无际的萤蓝色雪原?
曾经的雪诺在前往南国群岛时,遭遇过一场与眼前这场相似的暴风雪,当时的她躲藏在被魔道具保护着的马车之中,安静等待着天空放晴——雪诺还记得再次启程时所途径的那条林海小道,为家族服务的车夫和她说,这个地方有着北国数一数二的雪景,当大雪途径,穿行其中的旅人就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云海。那是雪诺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亲眼能见证到的世界是多么美丽与广阔。
雪诺也还记得自己第二次来到那条林海小道时的画面,她和那名黑发少女相伴而行,不知不觉回过头时,才发现她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已经蔓延得很长很长。
可眼前的这场风雪并不像记忆中的那般美丽而温柔,即使没有彻骨的寒意,雪诺似乎也能体会到,有什么代替“寒冷”的感受随着时间推移缓慢侵入她的肌肤。
但雪诺也曾体会过比这残酷得多的暴风雪。
她和那名少女去到过大地的最北端,那时的她们已经很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恶劣的天气,但极北之地的天空阴晴不定,有一次,还没来得及到达下一个村落的她们被一场仿佛能将世界淹没的大雪所裹挟——在无边的风雪中,她们再也难以看清其它的事物,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彼此的温度与呼吸,仿佛偌大的世界中只有相互依靠的她们二人。
当然,让她们安全度过危险境地的,其实并不是所谓的意志与决心——而是在出发之前学院长汐月交给她们的道具“苍蓝之守护”。
在那场旅途的最后,雪诺与那名少女在世界边境看见了美不胜收的奇景——在大地与天空的界线都变得模糊、光线变得朦胧与迷乱的雪原尽头,却盛放着由蔚蓝色冰花所组成的海洋。
传说中,冰玫瑰“艾蕾汐娅”承载着一名女孩悠久的追忆与思念,就像是“回忆”所形成的结晶,而这样的它却在极北之地盛开形成花海——或许在世界的尽头,“现实”与朦胧的“梦”之间已经稍显模糊。
而雪诺与那名少女也在世界尽头的花海告别,至此一人返回身后的现实,一人继续前往无边的梦乡。
在“世界之匣”的风雪中穿行许久,雪诺不知不觉间想起了许多事物。
当然,将她和莉拉提娅所淹没的“大雪”其实只是世界之匣中凌乱的信息碎片,而这些信息可能来自某个人记忆的一角,也有可能是现实中具体事物在这场“梦”中的映射。
而雪诺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碎片会让人感觉到不安。
哪怕它们并不会让人感受到寒冷,但过量且无序的信息本身无疑会对以“思维”形式出现在梦境空间的雪诺产生影响,正是为了对抗这些无序的信息碎片,原本沉睡在雪诺脑海深处的回忆才开始悉数浮现。
不受保护的灵魂很容易迷失在世界之匣的“无序”与“混乱”中,并不是单纯地说明这片空间事物的分布情况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另一层意思则是在混乱的梦境空间中,“思维”本身会被向着无序的方向引导。
可惜,等雪诺真正理解自己的处境时,她早就没有了返回的余地。
“你还好吗?”
在风雪呼啸声中,雪诺似乎感受到了莉拉提娅的呼唤。
那名银发女孩分明就近在咫尺,但雪诺所听到的声音却意外遥远——当银发少女尝试转过头看向莉拉提娅时,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变得很朦胧与模糊了。
雪诺隐隐约约能看见莉拉提娅脸上慌张的神情,那名银发女孩的动作在她眼中变得很慢很慢——与此同时,雪诺似乎感觉到,自己正在朝着哪个方向逐渐‘坠落’。
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的光线、耳边的声音便已经悉数远去。
•••
漫长的黑暗过后,在朦胧之中,银发少女似乎闻到了一丝香气。
也许是花香,不过她没有办法判断出花的名字 更何况,她刚刚从“梦”中恢复过来的意识并不能支持她做如此深入的思考。
少女发出含糊不堪的呢喃声,她刚刚想要捉回先前那个朦胧的梦,脑袋上就传来了被什么东西击中的微痛感。
就在迷迷糊糊的雪诺想要尝试去思考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略带愠意的声音便出现在了她的耳边——而这种熟悉却也陌生的感受顷刻间便将少女脑海中残存的困意悉数吹飞。
“艾蕾汐斯小姐——你终于醒了啊,看你睡得这么香,想必也养足了精神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少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而出现在模糊视野之中的教师正站在她的不远处,手中还轻轻抛着几粒刚刚用魔法捏出的橡子。
雪诺的思绪在一瞬间凝固住了,而先前击中她脑袋的橡子与此同时滚落到木制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