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记忆已经稍显遥远,但雪诺并不会忘记那名站在讲台上的人是谁。
格林米娅,擅长植物系魔法,在海岛学院“艾尔芙妮娅”中教授初阶炼金术,雪诺对这名矮矮的年轻教师有着很深的印象——当时的雪诺刚刚进入艾尔芙妮娅,经常因为在这名老师的炼金术课上睡觉而被用橡子砸脑袋。
对当时的雪诺来说,做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梦后却抬头看见格林米娅可以说家常便饭,而这次似乎也不是例外。
然而,此时此刻,看见“格林米娅”这件事本身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
——这里是艾尔芙妮娅。
这五个字本来应该停留在她久远的回忆中,可是此时此刻,翻动书本的声音、教室内隐隐漂浮着的熏香味道,还有粘在皮肤上的、属于南国的炎热与潮湿,却都是她感知到的真实。
雪诺记得自己醒来之前,好像经历过一段漫长的“梦”,但就如同所有寻常的梦境一样,“梦”的内容已经在她醒来后逐步消散——她记得自己早已从艾尔芙妮娅毕业,可为什么她会在这间课室中醒来?
这名银发少女还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因为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迫不得已地做出回应——不过她能做的无非是抬起脑袋与讲台上的格林米娅相直视。
“艾蕾汐娅小姐,就请你回答一个我刚刚讲过的知识点——为什么炼制魔力补充药剂,一般是依靠提炼炼金材料中的魔力,而不是让炼金术士输入自己的魔力?”
在看见雪诺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一些后,格林米娅便向这名少女开口道。
雪诺上次碰炼金术已经是相当久以前……现在的她早就把这门学科的知识忘得七七八八,尽管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组织出回答。
“除了操作不便之外……还有就是……消耗炼金术士自身魔力的话,药剂的产量会过低。”
“差不多。”收到雪诺的回答之后,格林米娅也没有更多地为难自己的这名学生,接着便继续开始讲课。
而雪诺也松了一口气,在从老师严厉的目光中解放之后,她的思绪再次落回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件事上。
头脑中分明还有些许刚从梦境苏醒所留下的困倦,身体也在暖融融的午后阳光中显得酥软与慵懒。
仿佛她真的只是在桌子上趴下睡了个觉,在历经过一大串奇奇怪怪的梦境后再次看见“寻常到让人失望”的场景。
——才不可能“失望”呢。
她曾像只食草动物一样,一遍一遍地咀嚼自己回忆中的一切,她并不奢求自己能再次亲手触碰到属于学院的那段时光,也从未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再次被自己熟悉的一切所包绕。
银发少女压制着自己心中泛起的万千思绪,她害怕这些景象只要一不注意便会忽然消失,于是尝试用自己的目光将能看见的一切努力捉住。
可她的目光还没有延伸多远,就因为一个自己身边的存在而生生凝固。
那是一名黑发黑瞳的女孩子,她正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面前的课本中,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她微微偏过脑袋,与已然呆滞的银发少女对上视线。
雪诺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
再次看见这名黑发少女的一瞬间,雪诺原本努力压制着的追忆与种种思绪如决堤洪水一般从心中涌出,如同烈阳一般炽烈而庞大的情绪烧灼着她残留下来的理智——她几乎难以言语,只是用略微颤抖着的声音挤出两个简单的字节。
“莉莉……”
此时此刻,有关于对“现状”的所有思考与猜测,所有的不安与犹疑,甚至是纯粹的感动与欣喜本身都全部被抛在脑后,在雪诺的意识中,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很简单的念头。
——能再次见到你,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