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如火般的“诺瓦”也即将坠下海面,雪诺与莉莉行走在艾尔芙妮娅的环岛的小路上,赤红色的光芒均匀洒落在视野中。
海洋的气息混杂在风中,雪诺伸手压住自己的帽子,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身边安静的少女上。
从艾尔芙妮娅离开后,雪诺曾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这片海洋,可现在,无论是落日在沙滩上映下的绯红,还是飞鸟与海风,亦或是身边身穿轻薄纱裙的少女,却又是可以感受到的、无比真实的一切。
所有的烦恼与苦闷仿佛都在慵懒的黄昏气息中消散,雪诺心中甚至几乎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仿佛所有事物的存在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就仿佛身旁的那名少女从未离她而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雪诺在课上的“一个噩梦”。
但那些又不完全是“噩梦”。
想到自己与曾经的“莉莉”所度过的漫长回忆,雪诺不禁有些恍惚。
那些宝贵的回忆曾经由她和那名少女共同享有,但现在将它们收好并细心保存的人仅仅只剩下了雪诺——哪怕“莉莉”此时就在雪诺的身旁,对于这名黑发少女来说,她和雪诺之间的故事几乎还是一张未经书写的白纸——那些由雪诺独自“占有”的回忆,似乎显得如此落寞。
对雪诺还说,自己无法割舍的不只是“莉莉”,还是与她走过漫长旅途、用悠长时光结下不可斩断的羁绊的那名“莉莉”——但如果怀抱有如此的愿望的话,是否又太过贪心了一点呢?
况且,雪诺也希望能看见这样一位从来没有被不幸击中、能够像一名普通女孩一般生活的“莉莉”。
雪诺将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世界上——短暂的黄昏正在向黑夜过渡,温暖赤红的光芒不断暗淡下去。
不过,紧随其后来到的夜晚同样美丽,而雪诺和莉莉本来的目的也是看见夜晚的繁星。
她们前往的地方是坐落在学院海岛沿岸的“占星塔”,它处于较高的地势,视野也极为开阔。雪诺和莉莉本来可以慢悠悠地抵达那里,但莉莉却说等在那里的前辈今天晚上有很多课业任务,不能耽搁太久时间。
于是牵着彼此手掌两名少女加快了步幅,一路上,并不清楚是谁在牵引着谁。
•••
等到她们抵达占星塔的时候,却发现理应呆在那里的两位学姐好像已经离开了。
“都怪小诺,太慢啦。”
莉莉的声音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名娇小的黑发少女随即开始向雪诺介绍起房间内的事物。
“这本书是‘实用占星指南’,前辈说入门时可以看一下,堆在那边的是,观测星空用的器械。”
顺着黑发少女手指的方向,雪诺注意到了一些小巧的魔道具。
“当然,最大的那架望远镜,已经在塔顶了。”
雪诺好奇地端详着那些器械,而在听见莉莉的解释后,她点点头,随即拿起一块四棱锥状的蓝色透镜。
“这个是什么呢?”
“这个是……”莉莉思考了一小会,“前辈说,要是天空被白雾遮住,可以用这个,让星空重新出现。”
“原理的话,就是通过它将魔力送到空中——然后‘大气魔力’就会,自动变成巨大的透镜。”
莉莉伸手比划着“透镜”的样子,而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雪诺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当两人带着简单器械来到塔楼顶时,夜色已然完全降临,雪诺倚在护栏上,看着莉莉调试着一架古老而巨大的望远镜。
“假如用这个,可以看见‘露娜’的表面吗?”
雪诺向莉莉问道,“露娜”作为雪诺的魔力来源,导致这名银发少女多多少少对这位传说中的“魔力之神”的样貌怀抱着些许好奇,而莉莉所调试的大家伙说不定真的可以看见露娜。
闻之,调试着望远镜的黑发少女转头看向雪诺。
“可以哦,露娜的表面,就像是——”
说到一半,莉莉的声音却忽然停顿一下。
“先不告诉小诺,到时候,小诺自己看。”
莉莉扔下这一句话后,便重新专注于调试器械上,而银发少女也不再打扰莉莉,而是转头看向通透的夜空。
即便不依靠任何器械,凭肉眼能看见的繁星,依旧是那么灿烂与美丽。
雪诺仍然记得自己上次与“莉莉”眺望星空时,所见的景象。
那时,她和快要沉沉睡去的黑发少女一同躺在湛蓝的花田中,夜风吹拂着这些花朵,若有若无的芬芳隐入空气中,她感受着少女手心的温度,安静地眺望着遥远的夜空。
在世界的边境,寒冷与风暴都已经不见踪影,所剩下的便是这些不知为何人而盛开的花海,以及无边的静谧与安闲。
在那个时候,雪诺才发现那些闪烁着的繁星是那么好看。
在旅途中,四周的景象不断更迭,唯有空中的星辰永恒不变。
雪诺也希望“生命”都能像繁星一样,历经过漫长时光仍然不会熄灭,但她也想过,那些闪烁着清冷光芒的“星星”只是遥远地、沉默地眺望着大地,或许并不能像生命一样触碰到短暂的温存。
“莉莉为什么会想加入占星社呢?”
注视着夜空的雪诺忽然发问道。
“理由吗?”调试完器械的莉莉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怎么回应雪诺的话。
银发少女轻轻点头。“嗯。”
“因为,很喜欢‘星空’。”
“这个理由好笼统哦——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星空呢?”
“因为,星星很漂亮,而且,每一颗星星,都标记着一个真实存在的、遥远的世界——星空温柔地包裹着世界,无论是‘现实’的世界,还是‘梦中’的世界。”
沉默一小会后,名为莉莉的黑发少女露出淡淡的笑容,面颊沐浴在星晨与月亮的光芒之下。
“小诺,哪怕我们相距再远,间隔了再长的时间,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我们能看见的,依然是同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