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遇见那名金发少女的第二天一早,莉拉提娅就从老师手中收到了她想找的书。
这本书没有任何厚重或者古旧的感觉,甚至完完全全没有作为一本“历史书”应有的气质。
那只是一本显得有些薄的笔记而已,其上是手写出的整齐而优美的文字,细腻而温和的笔触下记录着一名女孩的生平。
那位女孩的名字是“莉拉提娅”,和此时正在阅读这本书的人如出一辙。
尽管莉拉提娅想找的本就是“自己”的经历,然而她告诉那名金发少女的却是笼统的“想要知道那段时间的历史”,没曾想过能收到这样一本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笔记。
这本笔记不仅记录着“莉拉提娅”过去的经历,更是仿佛将她当时的思绪与情感都完全描摹了下来。仅仅只是简单地阅读这些文字,此时的莉拉提娅就不知不觉沉迷许久,甚至下意识地认为笔记上所写的一切仿佛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如果排除杜撰的可能,不,哪怕只是杜撰,没有刻意了解过“莉拉提娅”的人都绝对不可能写出来。
这个世界上存在如此了解“自己”的人——仅仅意识到这一点,银发女孩就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找到笔记作者的冲动。
从笔记的外观来看,它的完成时间一定不会太过久远,而且作为曦米娅的私藏,笔记的作者可能就是艾尔芙妮娅的人。
也就是说,她完全有机会找到写下这本笔记的人。
然而,这本笔记从空空如也的封面到全篇内容,都没有提及过叙述者的身份,从笔记本身入手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信息。这条路行不通后,自然也只有一个方向——找到这本书并交到她手里的人。
哪怕莉拉提娅与那名金发少女只是第一次碰面,她自己真实的诉求就完完全全被对方所洞悉……恐怕那名少女知道远比莉拉提娅自己多得多的事情。
“老师……叫您把这本书给我的学姐是谁呀。”在今天的课程结束后,莉拉提娅跟上了即将离开的教师,“我想、我想亲自去谢谢她。”
“你说那本你在我课上一直偷偷看的书啊……”教师打趣的话让莉拉提娅的面颊微微一红,后者摇摇脑袋,连忙补充一句“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诶呀,没事,到时候你能考过就行了,反正这门课对你们不怎么重要——你说的那个把书交给我的学生,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这样啊……”
莉拉提娅的语气流露出少许的失落,不过她当然不可能因为这样的挫折就被打击到——毕竟那名金发学姐又不可能连夜坐船从岛上跑了,只要愿意的话,想找到她无非只是稍微麻烦的事情。
然而,就在莉拉提娅思考着要怎么再找到昨晚遇见的少女时,身边的教师又再度开口了。
“不过她当初有留话给我,说如果你忽然想去找她的话,可以在晚上去海边小山上的塔楼找她……我大概知道她说的地方,是我们学校的占星塔,不过平时根本没人去。”
“嗯,谢谢老师!”
得知这个消息的银发女孩显得有些雀跃,丢下这句话后,她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一边干脆地挥手告别。
现在的时间距离黄昏尚且还有不短的距离,刚好够她去食堂买些东西吃,在这之后就可以直接赶到海边的小山。
考虑到在旅途中需要花费的时间,银发女孩为自己买了几个便于携带的饭团,在环海的小道上边走边细口吞咽。
带着海洋气息的暖风吹过面颊,为了打发路途中的时间,这名女孩不自觉地望向蓝海的方向——她不自觉地有些好奇在视线以外、海洋的无穷远处是什么样的景象。
只要一个不小心,这名女孩就会忘记这里只是个梦境的事实。她不禁想如果这里只是个梦境,那这个梦的边界又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有边界的话,那一定就是在视线可以触及的海洋以外。
脑海中飘过诸如此类的杂乱思绪。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坐船到海的对岸看一看。
但银发女孩却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梦结束后,她将面对多么漫长的黑暗与惆怅——就连那本笔记也只是书写到“莉拉提娅”与木鲸上的“树灵”相遇,在这之后,她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否拥有了自由。
不知不觉,她已经将手中的一枚饭团吃完,而刚刚咬上下一枚时,她就发现这个没有之前的好吃。
早知道买两个一样的——在这种小小的懊悔之中,银发女孩也很快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小塔楼,她好奇地围绕着塔身转了几圈,随后伸手敲敲塔楼的大门——没有人应答。
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她来的有些太早了,这个时候夕阳暂且还未沉下海面,她只能抱着双膝坐在稍微有点开裂的台阶上,慢慢等着那名学姐的到来。
“久等啦。”
仿佛知道莉拉提娅会在这里等待一般,在靠近之后,这名金发少女这样开口道,并递给银发女孩一颗橙子。
“渴了的话可以吃它补补水。”
其实莉拉提娅从出发到现在一滴水都没有喝,被少女提醒后,她也忽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干了起来。
可这是银发小萝莉第一次见到这种橙黄色的水果,少女在一旁无奈地围观她与橙子搏斗许久未果后,便只好主动伸手帮她将水果剥开。
“好酸!”
这种水果的刺激程度似乎超过了她的预料,不过等她的味蕾适应这种酸甜交加的感受之后,却发现意外得不错。
等面前的银发女孩休息好后,少女便开口提起正事。
“那么,你是想上楼去说呢?还是在周边随便走走。”
“学姐怎么样方便,那就怎么样。”
“那就这样沿着海边走吧,正好也是你回去的路。”少女似乎并没有登上塔楼的打算,她只是望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建筑,接着就转回身,示意莉拉提娅跟上。
“学姐的那本书……是怎么找到的?”
在路途中,莉拉提娅思索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道。
“这本书是我的一位朋友的,这些内容没办法在曦米娅其它书上找到。”
“这书上,写的是一个叫‘莉拉提娅’的人的事情……”莉拉提娅将笔记本抱在怀中,她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会,仿佛这名女孩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然而,还没等银发女孩完全鼓起勇气,那名金发少女却先一步开口:“你也叫莉拉提娅。”
很平静、很平静的陈述语气,即使落在远处的海面上,也难以使之泛起丝毫的涟漪。
“是这样……”
女孩的声音稍稍小了下去,但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再度上扬。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找这些‘故事’……”
“只是猜测,毕竟那段时间留下来的事物很少。”虽然少女将原因归位“猜测”,但估计只是一种含糊其辞。
“故事中的那个女孩子,和你很像,不是么?”
听见少女的话语,莉拉提娅一惊,随后仰起脑袋看向身边。
“为什么要这么说。”
当然,银发女孩心知肚明故事中的“主角”其实就是她自己,或者说,“未来”的自己。
“我的意思是——你肯定觉得自己和她很像,无论是名字还是家族,所以你很好奇在那名和你非常相似的女孩身上究竟发生了那些故事。”
忽略说辞,莉拉提娅的想法其实正如少女所言。这名银发女孩只得点点头,随后略微低下视线,随意地落在前方的石砖路上。
她想问身边的这名少女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自己,但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得到正面的回答,于是只是保持着沉默,直到少女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身边。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呀。”
听见这句话,莉拉提娅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可忽然间,她却感受到少女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于是银发女孩转头向自己的身边看去。
“你觉得……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突然的转折——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从这句话中,莉拉提娅似乎隐隐能够感觉到什么。
她知道自己对这里所有人来说,是一个“过去的存在”,书上所写下的、被确定的“历史”其实是她的未来。
那并不是一个不好的未来,但莉拉提娅却会迷惘。
毕竟,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确定了的话,那她将要凭借自己意志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呢。
“没有什么想法。”
银发女孩沉默了一会,随后摇摇脑袋,轻声说道。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她们的脚步不知不觉间便慢了下来。在说出这句话时,少女已经驻足不动,而是将手臂倚在海岸边的护栏上。银发女孩自然也停住脚步,站在那名少女的身边。
“很多。”
女孩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少女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而这名银发女孩看着夜色中对方稍显模糊的面容,不知不觉间有些发愣——她似乎能感觉到这名少女试图通过这些话向她传递着什么,但此时的莉拉提娅还不能完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