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就是每个人在最终离开这个世界后……会遇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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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这个似乎来自于很久以前的问题再次浮上了她的脑海。如果她有机会向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说出自己的回复,她会说——死后的世界是一处苍白色的牢笼。
在她知道的某个传说中,自己放弃生命的人在死后上不了天堂,所以或许眼前的这个世界,就是地狱的模样。
但这没有关系。
她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她亲自选择了逃离一切,将身边珍惜自己的人远远抛下。她知道自己的逃避玷污了自己家人的努力、欺骗了自己仅剩的“挚友”,同时,也背叛了一直用热情目光打量着曾经那个世界的自己。
而这样的行为果然也招徕了惩罚——但这没有关系。
小小的黑发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膝,身体轻轻倚在冰冷的墙面上。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意识都混沌不清,但就是在无数朦胧而混乱的思绪中,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想去找她。”
就像是她记忆中“莉拉提娅”的声音,但是却又不太一样。
她觉得这个声音很亲切、很亲切,她忽然有一种冲动去回应这个从她心中升起的声音,仿佛懵懂的孩童想要捉住自己一直追寻着的蝴蝶一般。
她也因此从漫长的混沌中苏醒过来。
待眼中模糊的暗淡色块凝聚成型后,她看见的是一处狭窄的楼道,而她自己正坐在靠近最顶端的台阶上,面对着不断向下旋转的黝黑通道。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哪里时,她的内心如坠冰窟。
在她短暂而模糊的记忆中,她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
女孩略微颤抖着舒出一口气,但即便如此也没办法驱散她身体上的寒意。她下意识地用手臂环住自己,当时的记忆与情绪一刻不停地、如同翻涌的江河一般灌入她的脑海。
在生命的最后,她曾经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很久很久,就像现在这样抱着双膝,蜷缩在阴暗的墙边。
那时的她虽然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但当她真的来到阶梯的顶端时,却被恐惧攥住了双脚。在最后,其实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子,可她还是将那扇门打开了,拖着自己无力的身躯走进雨中。
在那个时候,她其实在这里等了很久,哪怕她明白自己的挚友不可能找得到她。在城市的林立高楼、茫茫人海中,要找到她这样一个孤零零的普通人,或许是一件接近于奇迹的事情。
她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但她还是静悄悄地等待着。只不过在最后,她果然没有等来属于自己的奇迹。
女孩视野之中“安全出口”的字样正不时闪烁着。
她没有理会这些光芒,而是在犹豫一会后向着高处的一扇门拾阶而上。
看似厚重的金属门很轻易地就被她推开,无数忽然涌现的光芒让她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等到她再度能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才发现雨早就已经停了。
稍稍仰头就可以看见的天空碧蓝如洗,纯净得恰到好处。而城市中的高楼群正无声地伫立在她的视野之中。女孩下意识地合上身后的门,向着还稍稍有些湿润的天台中央走去。
她才发现除了那些高楼之外,城市其余的一切都已经被浸泡在雨水汇成的海洋之中,她试图趴在护栏边向下望去,毫无波澜的水面只有咫尺之遥,但即使她本能地感受到这片“海”十分清澈,却始终没办法看清水面以下的街道与房屋。
就如同她曾经珍视的记忆一样,被淹没在那一场下了不知道多久的雨之中,再也没办法看清。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它们找回来。
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说跃入眼前这片海洋就能看见水面以下被自己忘掉的景色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做。
在她曾经的生命中,没有留下过任何有价值的痕迹。作为安若澪的她悄悄降临在那个遥远的世界,又匆匆离开,如同蜻蜓掠过水面。在她的人生旅途之中,能够随身携带的仅剩下她不愿意忘掉的回忆。
她不知道这些回忆有着怎样的面貌,只是内心深处的声音一直告诉着她,这些记忆一定很重要、很重要,也许它们被那名叫做安若澪的少女视作自己唯一拥有的价值,也许它们一直搀扶着那名少女脆弱的身躯,让她能够一点一点走完人生旅途……
她知道自己必须将它们找回来。
这名女孩在天台上踌躇许久,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异响。
她看见,那扇不远处的门再次被谁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