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爱莎想要这样回答,但这句话到她的口边却又悄无声息地溜走。在短暂的沉默后,银发女孩轻声说。
“我叫爱莎。一名旅行家。”
“爱莎?”灰色眼瞳的女孩不禁稍稍愣神,她的视线飘忽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带着疑问回到了爱莎身上。
名为爱莎的银发女孩轻轻点头,用自己的目光迎接对面那名女孩的视线——不久前的她还以为那个名字只属于曾经的自己,但现如今,她却在潜意识中,自然地将“初识的另一个人”称呼为“安若澪”。
“可是……你明明和莉拉提娅一样。”
“如果你愿意花更多时间来认识我,就能发现我和她的差别。”
银发女孩说着,悄无声息地向着不远处的安若澪走去,而此时此刻的后者仍然沉浸在疑惑与思索中,并没有察觉到爱莎的动作——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蓝色眼瞳的女孩已经近在身前。
在这个距离,安若澪才第一次看清这名女孩的眼睛——和记忆中的“莉拉提娅”一样,爱莎的眼睛也像是没有一丝云影的蔚蓝天空。但安若澪知道,莉拉提娅看似平静的眼中其实埋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甚至“绝望”,而这些情绪却在“爱莎”的眼瞳中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质感如同棉花或者云朵一般,轻盈而柔软的平和与单纯。
黑发女孩发现自己已经呆滞太久。
“可是,为什么你会和她这么像?”
爱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向眼前的女孩说:“也许,这就像是‘命运’一样的东西。”
“命运?”似乎是不解于爱莎的说辞,“安若澪”再次发问。
带着水汽的海风轻抚着爱莎的银色长发,她感受着从鼻腔中流过的呼吸,轻轻点头,而目光却悄然升高,落在很远很远的海面上。
“在很久以前,我有过一个梦想,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注定无法拥有和普通人一样‘寻常’的人生。”爱莎吐露出这样一句话,她感受到“安若澪”随之向她投来的视线,于是又稍稍低下头,再次平视身前这名小小的黑发女孩。
“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患了一种很罕见的病,但我真的意识到我没办法被治好时,已经是很久以后。我第一次察觉死亡已经离自己那么近,它将我眼中的世界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我也再也没有办法看见自己的未来,甚至看不见我当下的生活。”
“我花了很久才从那种糟糕的心态中走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微小又奇怪的希望。那时候我在想,一个人在离开之后,也许不会真的消逝,他们会依然活在珍视他们的人心中,只要这份记忆还没有褪色,那有关他们的一切也都会被完好留存——所以我想要有一个能记住我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爱莎都忘记了自己这个愿望是否有被实现,但她其实早就应该知道——她存在于此这个事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于是,爱莎坚定而平静地将自己的话语向眼前的女孩说出。
“像是命运一般,我真的遇见了愿意记住我的人。”
爱莎知道这种“命运”并非是神灵的垂青,身处在摇摇欲坠世界的“莉拉提娅”,本就会与走到生命尽头的“神明”相遇——这是她们两人用自己做出的选择所铺就的必然。
“曾经的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而莉拉提娅也是对自己家园所处的困境无能为力的可怜女孩……但就是这样的我们,让本来不可能被改变的困局,朝更好的方向走去。”
爱莎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银发女孩看向“安若澪”的双眼,视线所诉说的东西已经不言而喻。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人。”
然而一时半会之间,自认为是“安若澪”的黑发女孩显然没办法处理如此巨量的信息,她只是颤抖着将困惑的话语问出。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爱莎露出了很淡很淡的笑容。
“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听见这句话后,黑发女孩并没有本能地出声质疑爱莎,而是用手轻触自己的面颊。
“我是在……做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你自己的心象世界。况且,就算等你完全醒过来,我们也依然能够见面。”
“我不明白。”
爱莎微笑着轻轻摇头。“这种事情很难明白——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黑发女孩情不自禁地低下自己的脑袋。
“可是,我又为什么会见到你。”
“因为我一直在找你。”爱莎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就在努力追寻着种种蛛丝马迹,在很多看似无用的坚持之后……我才终于有机会再次遇见你。”
说完这句话,银发女孩已经目光灼灼。
“找我?”黑发女孩的声音流露出茫然。
“因为我有不可以忘记的事情。如果把你抛下的话,这些记忆可能就真的彻底失去了。”
“你是说……虽然你是另一个我,但是我却记得一些你忘掉的事情。”黑发女孩不禁眨眨眼睛,虽然她的声音到这里就已经完全落下,但其实她有后半句话还未出口——“你也记得我忘掉的事情。”
爱莎点点头,悄然向身前的女孩迈步接近,“我们的记忆是互补的。”
黑发女孩察觉到了爱莎的接近,但一时间她只是一言不发,像是默许着银发女孩来到自己身边——可她终于还是反应过来爱莎话语的含义,下一刻,她看向爱莎的眼中只剩下了不安与抗拒。
“不要再靠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