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就是没有看清赵思琪与顾盼雪,才一败涂地。
“那学弟君要不要对我使使坏,判断一下我在想什么?”
顾盼雪依旧没有看向叶苏,声音闷闷的,像是堵塞了一帘春雨。
叶苏随意的看了自家学姐一眼,眼眸深处像是掠过了无尽的时光,也像是走过了无尽的沧桑。
“你在畏惧将来。”
“......畏惧将来?”
顾盼雪闷闷的重复了一句,然后半晌没有言语。
是啊,这句话说的真好,不愧是掌握心与力的天骄,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他就自己看透了自己的心理状态。
她能不畏惧将来吗?自初中开始,她就是个散漫的个性,不过她没有叶梦妍那么幸运,叶梦妍那是她哥兼她男朋友兼她未婚夫叶苏罩着的,就连沧颜都不想招惹叶梦妍,那是招惹她么?那是招惹她背后的叶苏,那个一己之力让梦天崛起的少女都无法压过的少年!他罩着叶梦妍,就像凶猛的猎犬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骨头,谁敢龇牙,他咬了他!
那个绝代的天骄,热血的良善与寒凉的冷酷如天使与魔鬼尽数混合在其身,先慧眼识英,后大败沧颜,天下逐鹿,梦天的江山他独占一半,更是在迎面而来的种种讥讽嘲笑声中放浪形骸,却依旧无人可撼动他的地位。
他本身就居于一个王位之上。
而她呢,没有人罩着,因为学习不好,爹娘过早放弃了她的将来,她也继续就这么随波逐流——她可没有资格说自己是放浪形骸,直到某一天下午,她逃课溜门,推开了一个静谧的房间,那清秀的嗓音却吟唱着宏大的颂歌,她忍不住了,冲了上去。
自此以后,沧颜就缠上她了,让她做了梦天动漫社的声优。
这一被纠缠,就再也没机会逃开了。
梦天动漫社先是经历叛徒之变,沧颜绝门,双雄内讧,梦天崛起,沧颜夺位,叶苏绝杀,种种风云诡谲尽数将她席卷,她没有时间逃,也逃不了,从叛徒之变开始,她就处于了梦天这个漩涡之中,根本没有机会脱身。
幸好沧颜与叶苏两个人厮杀的如火如荼,没时间纠缠这些心机和手段都不够的伙伴,以至于他们两个人不得已握手言和的时候,她眨眨眼眸发现,自己在整个过程之中,除了双雄内讧的劝架,叶苏绝杀的站位,自己除了老老实实的工作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做。
换句话说,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是被大局裹挟着前进,就像听父母的话好好读书的学生们,他们真的不一定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也正是因为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毕业之后,面对茫茫的世界洪流,他们竟然想要寻求建议,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被裹挟着走了那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沧颜指向哪儿,她就朝哪儿打,叶苏在哪儿拦着,她就在哪儿老老实实站住,反正自己也就那点本事,沧颜也没指望她能够与叶苏相匹敌。
可现在,她将要被局势所抛弃了,沧颜即将招揽新人,她对于沧颜来讲已经不是当初非要缠着入社的必需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沧颜觉得她碍事,那她就要被辞退,就算有了很多钱,那她将来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被局势抛弃之后,就像不得不离开校园生活的学生们,她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让沧颜觉得她的位置依旧无可替代就行,可她也不想耍心机,她只想快快乐乐的玩耍,而且在沧颜面前耍心机会很严重。
那她到底将来,能干些什么呢?
就像叶苏说的一样,她真的,真的很畏惧将来。
说起来也真有意思,沧颜绝门的时候,她很怕,就像一个小女孩害怕鬼魂那样瑟瑟发抖,沧颜逼迫叛徒至绝境,以致一家子跳楼,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要不是叶苏与她争吵了一番,说不定沧颜甚至会遗忘那个自己害死了的一家子,就算那个叛徒差点害死她一家也一样。
可现在沧颜要离开自己了,她反而更怕,就像是茫茫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巨船,纵然衣食无忧,却不知道向哪里走了。
“那我该怎么办?”
顾盼雪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沉闷,沉闷的就像是捂住了双唇的呻>吟,很丢脸,丢脸到自己都不想抬起头来见人。
“适应它,”叶苏缓缓地答话,看着街道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而他自己就像是世界的过客,所有的喧嚣与争吵与自己尽数远离。
“适应它?”顾盼雪闷闷的重复了一句。
“我曾经说过,没有什么能够永恒,永恒的利益会被突如其来的情义冲击的支离破碎,永恒的情义也会被亘古长存的利益折磨的遍体鳞伤。同理,世界上也不存在永恒的相聚,永恒的别离,”
叶苏伸手摸了摸顾盼雪的脑袋,发丝滑腻,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学姐,现在在自己的手里柔软的像是小猫咪。
猫咪只会让自己信任的人顺毛。
“梦天动漫集团,啊不,梦天动漫社成立至今,已经整整五年,这五年来,人来人往,多少人来了又走了,好友,亲朋,恩师,甚至于仇敌都各奔前程,分道扬镳,我们却始终偎依相伴,不曾离开,但,缘起缘灭,花开花谢,总有一天,我们也要迎来盛大的别离。”
叶苏沉声,语气肃穆。
真不甘心啊,原来如此绝代天骄也是对世间的沧桑变化无可奈何啊,只能坦然面对。
顾盼雪不甘心的想着。
她不想走,现在多安逸啊,玩耍,快乐,就连空气也清新的就像下过了小雨一样。
有人在前面领路,她跟着走就行了。
但前面的人影已经渐渐消散,她要慢慢的自己走了。
爸爸的花儿落了。
真想像叶苏那么坦然啊,俯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那学弟君你为这场盛大的别离准备了什么呢?”抽了两下鼻翼,顾盼雪又恢复到了那种腹黑贼嘻嘻的模样,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叶苏的手掌摸在自己的脑袋上,大大的,暖暖的。
嘛,虽然人际关系混乱了点,但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嘛。
顾盼雪抽抽鼻翼,忽然觉得叶苏没有那么可恶了。
“放手与成全。”叶苏这个时候也有点心神恍惚,随意的答道。
“咦?”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奇怪,以至于顾盼雪翘起了脑袋,挣脱了叶苏温暖的手掌心。
“啊,没事,休息够了就走吧。”叶苏恍然,随意的提起顾盼雪的购物袋。
他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今天早上的战利品沧颜太能压榨人,他腿有点软,现在好了。
“哼哼,学弟君总算长了一点良心呢。”顾盼雪笑的眉眼弯弯,拎起了剩下的购物袋。
闭嘴啊,良心这种东西是不会一点一点的长啊!
在两人刚刚坐下的环形树木座椅背面,两个少女端着奶茶喝,一位蓝衣夹克,白衣寸衫,衣袖边还纹绣着天蓝色的龙纹,腹部以下只穿了一件寸腿的紧绷牛仔裤,露出了修长白皙的白蟒双腿,她的眉眼之间尽是煞意,另一位少女脖颈环绕耳机,单侧刘海遮住左眸,有一点不敢看人,看起来有一点羞涩腼腆,她此刻垂下发丝,在桌底逗弄着自己的手指。
沉默片刻,那双长着修长如白蟒腿的少女右手横扫桌面,若横扫千军万马。
“我的王位,何须你放手???我的王权,何须你成全???”
她虽是长的眉清目秀,黛如远山,双眸清纯似水,甚至有点柔弱的妩媚,此刻却霸气凛然,如天女震怒,银牙咬死,狠狠的盯住了叶苏的背影。
她可以在床>笫之间迁就叶苏的一切,对他毫无保留的展现属于少女的羞涩与放浪,属于青春的热血与天真。
但在床>笫之下,她最痛恨别人让她,更甚别人害她!
方慕之狠狠的咽了一口水。
她知道,沧颜是真的,暴怒了。
怎么恰好就赶上来这场路去大会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