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甚至没有做梦就醒来了。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送到了校医室,被放在病床上的同时就失去了意识,在魔咒的作用下,她在治疗期间都睡得很安稳。刚醒来时她的眼神还有点儿涣散,下意识地往床边伸手。维布亚握住了她的手,帮她坐起来,还给她端来了一杯水。
伊索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完全失去了对下半身的感知,几乎是靠着父亲的支撑才能勉强坐起来。
失去魔法还不够,余生还要在轮椅上度过吗?
这对伊索来说不算什么。曾经她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没有身体,十年间都附身在蛇的身上啃树皮、吃老鼠,还要整日整日地忍受灵魂撕裂的痛楚,而现在要承受的不过是行动不便而已。
的确不算什么。
她这么对自己说,然而当庞弗雷夫人一脸为难地开口的时候她却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请您什么都不要说,庞弗雷夫人,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但是庞弗雷夫人还是说出来了:“伊索,在你的身体里有一个诅咒,并不强大,但根深蒂固,它在不断地破坏你的身体,我没有祛除它的办法,只能用魔药尽量把它中和掉,这世上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在别人的身体里清除这个诅咒。除非……”
说着,她不自觉地看向维布亚先生,那眼神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完全的治愈需要伊索使用自己的魔法,但伊索却失去了它。
“波比,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在。”邓布利多坐在床脚对庞弗雷夫人说,他难得的用一种后悔而关切的眼神望着伊索,但这反而让她变得更恼火了。
“您应该有不少事儿要做吧,校长先生,”这怒火来得是如此突然和迅速,以至于她无视了面前这个老人是邓布利多的事实,“比如去关心一下救世主先生,三强争霸赛出了这样的事,他现在肯定在被裁判们围攻呢。”
“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邓布利多说,那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伊索,但伊索不愿意看他,只是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这话我只在你们面前说,伊索,如果今晚你和哈利只能回来一个,恐怕我会希望回来的是你。”
伊索一点儿也不感动,当然也不吃惊。她觉得这不过是邓布利多在哄她。
尽管她不知道失去所有魔力、也失去了哈利信任的自己对邓布利多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要休息。”她又躺下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见人。这次她没有接受父亲的帮助,而是靠着自己无力的手臂撑着自己躺下。维布亚先生还想劝劝她,但邓布利多摆了摆手。
“我们先去找哈利,”他说,望着站在门口的巴蒂·克劳奇,“他需要弄明白今晚都发生了什么,真正的明白。在那之后,我会再回来找你,伊索。”
“哈利·波特看起来清醒得很。”克劳奇先生说。
“麻瓜们有句话,”邓布利多说,在克劳奇的注视下瞥了一眼伊索,“喝醉酒的人总觉得自己没醉。”
他们陆陆续续地起身走了,病房里最后只剩下伊索一个人安静地躺着,她的背——或许是脊椎——现在仍然有着一种隐约的酸痛,这也许是骨头里发生的小小战争的副产品。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只是隐约的痛楚,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却好像明晃晃的台灯一样,让她迟迟无法入睡。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可能睡得着的。
不知道哈利有没有告发她。
这个学期结束了之后她该怎么生活呢?
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见霍格沃茨的城堡。
今年的九月一日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再和哈利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碰面了。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伏地魔似乎是永久地抢走了她的魔法,这却指明了另一条路:她也可以永久地抢走伏地魔的魔法。
魂器也是伏地魔,至少,算是伏地魔的一部分。
二年级的时候,伊索把自己的旧日记和里面的思想一同冰冻起来,让它沉入了密室的谭底。密室的入口她还记得,开门的口令她也清楚,哪怕是潜到水底去捞那本日记,她或许也可以做到。那是她的魂器,她想要取回魂器里的力量,魔法并不是必要的条件。
但就像这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一样,魂器也有生存下去的渴求,被原主人取回力量就意味着自身的毁灭,伊索不觉得有哪个时期的伏地魔会甘愿充当自己的养料。
回到头来还是需要魔法才能够得到魔法,而她的周围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帮她。如果回到今晚之前,她把一切都告诉哈利,或许他会感到的就是被信任而不是被欺瞒,或许他会愿意帮她。
但是现在太迟了,迟得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躺在这儿等候命运造访。
门忽然被敲响了。
这也太快了。
伊索望着天花板,假装自己睡着了。庞弗雷夫人很快从里间走出来,她的手里还捧着药罐子,快步走到门口:“别敲了,还有人在休息呢。”
但是她打开门,声音立刻和动作一起被石化了。
小巴蒂·克劳奇从她手里接过药罐摆在一旁,免得掉到地上的声音吸引其他人过来,接着又把她放在了病床上。他曾经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并不打算为难这位尽职尽责的校医。
伊索仍然躺着,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起来或者没意识到处境,而是她没力气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伊索·维布亚。”小巴蒂犹豫片刻,叫出了她的名字。
“小巴蒂,”伊索幽幽地说,她已经从他的言行中发觉了他的目的,“你充当了伏地魔的刺客,要用我的性命充当赎罪券,是么?”
小巴蒂不否认,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那是他的主人刚刚通过他的父亲交给他的。和麻瓜刺客同样的手法是伏地魔对他的惩罚和考验,如果一个心高气傲的纯血巫师愿意为了她而用麻瓜的手法杀死新的主人,这才能说明他的忠心真的回到了她手里。
“你们是怎么失败的?”伊索问,苦笑了一下,她想都能想得到,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穆迪老当益壮,要么这本身就在伏地魔的算计之中。
“他设计了一个陷阱,”小巴蒂说,对一个将死去的女孩动了最后的恻隐之心,决定让她死得明白点儿,“似乎早知道我会来,也许我那软弱的父亲终于向他吐露了真相。我太虚弱了,从脱困到执行计划只准备了几天。我的手法也还没恢复,您教我的神锋无影只是划伤了他一点点而已,伤口很浅。他查看了我的记忆,又放走了虫尾巴,我想这是在向我的主人示威……”